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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他衣衫不整的模樣,年深訝異地挑了挑眉,你居然不束髮就出來?
「頭髮散著能增大跟風和空氣的接觸面積,這樣濕發才幹得快。我阿舅說,像你這樣頭髮沒幹就綁起來,最容易風邪入侵了。」顧念迎著老闆的目光,振振有詞地解釋。因為站得近,他甚至能聞到年深身上跟自己同款澡豆的味道。
年深:…………
這是什麼歪理?
「再說,都大半夜了,誰有那個閒心看我啊。」顧念無所謂地揮了揮手,擺爛得理直氣壯。
年·有閒心·深:……………………
兩人剛在屋內坐穩,杜泠就帶著個一身寒氣的金吾衛大步走進門。
「麾下,他就是跟五郎去通義坊的羅起。」杜泠朝年深行了個叉手禮,閃身將身後那位金吾衛讓了出來。
見他孤身一人,後面沒有蕭雲鎧和婉兒的影子,顧念心頭驀地一跳,冒出不祥的預感。
那人規規矩矩的先朝年深行了個禮,帶得身上的刀甲一陣細響,「稟少卿,蕭寺正和小的趕到通義坊時,婉兒已經死了。」
果然……,顧念捏著筆桿的手緊了緊,用力咬住下唇。
年深眉心深皺,「把你們到通義坊之後的情形詳細說一遍。」
根據羅起的描述,他和蕭雲鎧一路都沒敢耽擱,亥時六刻,他們趕到通義坊,拿著文牒叩開坊門後,就在那邊的金吾衛帶領下直奔孫家紙坊。
孫家也早就閉門落鎖,他們拍門說明緣由後,孫昭才不情不願地帶著他們去找人。
到達婉兒所在的廊屋,眾人敲了半天門,裡面都沒有聲息,蕭雲鎧覺得不對,當機立斷,一腳踹開了房門。
屋內後窗大開,婉兒躺在床上,胸口插著把短刀,身體已經涼了。
據孫家人所說,當晚吃完飯,大家在廳堂玩棋聊天,大約戌正左右,家裡所有人就都各自回房了,婉兒也被以客人之禮安排在西邊廊屋。只有孫家的小女兒,因為跟婉兒很投緣,意猶未盡,跑到婉兒房間聊到亥初過後才離開。
孫家的小女兒回房後覺得肚子餓,僕婦去廚房熱了雲母粥和幾樣小點。孫家小妹惦記著婉兒,便叫人給婉兒也送一份。但沒有人應門,僕婦以為她睡熟了,就端著東西回去了,當時應該是亥時兩刻。
狀況不明,蕭雲鎧便決定自己守在孫家的案發現場,讓羅起回來報信,等他們這邊事畢,明天一早再趕去那邊查看。
羅起出去休息後,屋內安靜了片刻。
行兇者沒驚動主屋的任何人,殺死了廊屋唯一的客人,怎麼看都不像意外。
「可惜,這下線索全都斷了。」杜泠搖搖頭,活動著有些酸疼的手臂。大半夜的,白折騰了幾個時辰,「人都死了,就算她真知道點什麼,也沒辦法告訴我們了。」
毫無疑問,婉兒也被『滅口』了。
「未必。」年深眉睫微沉,提筆在自己的桌案上畫出條墨線,「我們也不是毫無收穫。」
怎麼說?杜泠疑惑地走到年深的桌案前,顧念也偏過身體看過去,半乾的長發順著肩膀滑落到前邊。
真的麻煩死了,他暗嘆口氣,哀怨的將它撥回身後。
見他笨手笨腳的動作,杜泠猜到了幾分,主動開口,「需要我幫你束起來麼?」
顧念忙不迭地點頭。
年深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所以,你其實就是不會束髮?
某人桃花眼一垂,心虛地調開目光,不敢跟他對視。
杜泠幫顧念束髮的功夫,年深在紙上勾勒出一張平康坊到通義坊簡略路線圖。
「殺死婉兒跟殺死楚娘的應該是兩個人。」年深用筆將平康和通義兩坊的所在圈了起來, 「按照孫家人所說,婉兒被殺的時間應該在亥初過後到亥時兩刻前這段時間。
亥初兩刻,楚娘才表演完畢,往前推半炷香,是兇手進入楚娘房間的時間。
如果兇手先在通義坊殺了婉兒,再趕到桃花閣,就算騎馬,也需要一刻以上的時間,徒步需要更久。而且按照武侯鋪的人所說,關閉坊門後,只有兩個人騎馬出坊,沒有進坊的。」
杜泠摸了摸下巴,「他要殺人,為了避開巡街金吾衛,至少不敢在平康坊附近騎馬,否則過後一查他的持牒便知身份。」
束起頭髮的顧念渾身輕鬆,動作也輕快了兩分,湊過去俯身看著那張路線圖。通義坊在長安縣,從平康坊到那裡,中間隔著三條大道,再加上桃花閣地處平康坊東邊,相當於至少要橫跨四坊,「不但如此,孫家的宅院是私宅,兇手要摸進去找到婉兒肯定也需要額外花些時間,所有這些加在一起,時間上跟本來不及。
所以,行兇者應該是兩個人。」
如果婉兒只是睡得太沉,孫家的僕婦才沒有敲開門,兇手在桃花閣殺了人再趕去通義坊,殺人的時間至少也要拖到亥正過後。但這樣的話,蕭雲鎧他們趕到的時候,屍體應該尚有餘溫才對。
只是,婉兒一個小侍女,什麼情況下才會讓兇手追到孫家去殺人?
「還有一點,婉兒今天不在桃花坊是意外狀況,殺她的人,要麼認識孫家的某人,要麼就是來過桃花閣,才能知道她今晚在孫家的事情。」年深補充道。
杜泠歪坐在凳上,敲著自己的膝蓋,「如此說來,兇手也可能出自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