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6頁
他之前也聽說過渝關城那邊的事情,畢竟年初的時候,滄州北面的薊縣、平州等地就全都被渝關的人給奪去了。當時他還和滄州的駐軍枕戈待旦的戒備了很久,以為他們會是渝關軍的下個目標,沒想到,對方卻朝西拐了個彎,奔著幽州去了。
更沒有想到的是,半年多之後,峰迴路轉,對方還救了他的命。
滄州目前十室九空的狀況更是讓他萬分自責,如果不是他當初處置不當,心慈手軟的放任那群閒漢不管,也不會陰差陽錯的為滄州帶來這番天大的禍事。
年深有惜才之意,有心讓施丞澤重新掌管滄州域內的行政事宜。他們現在順理成章的接管了儼然已經差不多成為一座空城的滄州,於情於理,施丞澤都是最合適的人選。
年深便故意著人在施丞澤養身體的時候時常帶他出去散步,讓他看到定州如今欣欣向榮的氣象,準備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既然他本心是為民做事,如果改變能帶給百姓們更好的生活,何樂而不為?
滄州與定州東西相鄰,施丞澤自然也是來過幾次定州的,毫不誇張的說,對於滄州百姓的生活好於定州這件事,他原本是極其有信心的。
然而,僅僅半年多的事情,定州就已經不是當初他見過的那個定州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讓人驚詫不已。而那些來來往往的人們臉上幸福的笑容,正是他曾經夢寐以求的。
而滄州……
施丞澤也是個閒不住的性子,實在沒事情做,便主動幫秦染整理起了病案。
當年在顧念的提醒下,秦染便養成了收集『病案』為後續診治做參考的習慣。但定州這邊的病人實在太多,他每日忙得不可開交,堆積了大量的用藥和診治記錄來不及抄錄成案,施丞澤見狀,主動攬過了此事。
這天下午,他正坐在醫帳外借著外面的陽光往案冊上謄錄用藥記錄的時候,顧念走了過來。
「顧城主找我有事?」施丞澤連忙站了起來。
起初他並不知道這位一臉富貴閒人模樣的小郎君是誰,只是覺得這人既不是病患,也不是醫師,也不是軍將,卻整日能在醫帳和軍帳內閒來晃去,出入自如,有大把的時間跟他以及那幾個跟他一同救回來的獵戶聊天,特別奇怪。
其中聊得最多的,除了他自己,還有其中一位獵戶,那人的父親是漁夫,小時候也常常跟著父親出海捕魚。這位顧城主似乎對打漁的事情特別有興趣,想親自上手試試似的,經常問起很多海上的細節。
後來知道軍帳四周那些飄動的顧字軍旗指的就是眼前這人的時候,差點驚掉下巴。
「不是我,是年將軍找你,我順路當個傳令兵。」顧念笑眯眯地道。
施丞澤:???
恰巧這個時候秦染也走出了醫帳,顧念立刻又轉頭朝著他道,「阿舅,快去洗手,年深他們獵了頭熊和幾隻肥鹿回來,叫大家一起過去吃飯。」
「你們先去,我裡面還有個人要換藥,換完就過來。」秦染雲淡風輕地擺了擺手,一副讓他們兩個快走的模樣。
這顯然是渝關軍內部的聚會,施丞澤作為一個外人,不禁有些侷促,他去的話,合適嗎?
「放心,沒事。」顧念拍了拍他的肩膀,推著人往前走。盛情難卻,施丞澤遲疑再三,還是不得不跟著顧念去了。
走到年深的軍帳附近,就聽到裡面沸反盈天,喧聲一片,然而,顧念卻拽著他一拐彎兒,走進了自己的軍帳。
施丞澤正在疑惑,就發現年深等在帳內。
「施縣令。」桌案前的年深放下筆,客氣地朝他作禮。
「年將軍,施某已經不是縣令了。」施丞澤露出羞愧的神色。
「如果年某希望繼續請施縣令管理滄州呢?」
施丞澤不禁愣住了。
顧念把施丞澤往桌案前又推了推,近到幾乎要靠到桌案上,他這才發現,年深剛才在寫的,赫然是一份告身,任命他為滄州縣令的告身。
施丞澤的嘴唇顫動幾下,「年將軍願意信我?」
年深點了點頭,捲起那份告身托在掌上,「首先我有兩件事要交給你,你若是不願意,也可以拒絕。不過,也就代表著你拒絕了這份告身,當然,這兩件事做得不好,我也會收回告身。」
施丞澤不禁斂言正色, 「年將軍請講。」
年深長眉微揚,「第一,我要你當著滄州和定州百姓的面,公開審理那些滄州軍,裁定罪行,嚴懲不貸;第二,希望你能在十日之內,根據自己對滄州的了解,擬出一份重新發展滄州的規劃。」
「施某願意一試。」 施丞澤朝年深叉手行禮,鄭重地接過了那份告身。
他們三人談完,才轉進隔壁年深的軍帳。
帳內歡聲笑語,兩側各自擺了十來張桌案,已經坐得七七八八,都是施丞澤出去散步時在附近來來去去常見的那些熟面孔。
桌案上擺滿了酒菜和大盤大盤切好的鮮肉,炭爐上的烤肉滋滋作響,半空飄蕩的全都是油脂的香氣。
施丞澤深吸口氣,慢慢放鬆下來。
席間眾人談起了這次打獵的趣聞,其間既有緊張刺激的時刻,也有手抖射中樹石的烏龍,讓顧念他們這些沒有跟去的人聽起來一會兒跟著嘖嘖稱奇,一會兒不禁開懷大笑。
「說起這個,今晚負責南山那條線巡邏的得多注意,白天逃掉的那隻老虎往那邊去了,萬一晚上傷了那些養在山腳的耕牛和馬匹什麼的,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