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顧念咬住湯勺,打開紙包看了看,跟他猜得差不多,所謂的紫砂糖,其實就是工藝比較粗糙的紅糖。因為雜質過多,呈現出一種紫紅的色澤。
這樣的話,將它提純成白糖,再做成冰糖倒也不是太難。
顧念回憶著小時候奶奶帶自己在爺爺的小實驗室里提純紅糖的『遊戲』,勾勾手指招呼來自己的『小弟』,「去找個陶罐和漏斗過來。」
以現在的狀況而言,最大問題就是錢,想要維持住藥肆和顧家這麼多人的生活,必須得想辦法賺錢才行。既然紫砂糖和石蜜之間的差價這麼大,將紫砂糖變成石蜜,或許是個辦法。
井生不解,「漏斗?」
顧念瞥了眼桌案上的毛筆,懶得等磨墨的時間,便用手比劃著名跟井生解釋下,對方恍然大悟,一溜煙兒跑了出去。
玳瑁好奇地看著顧念,「小郎君要做什麼?」
「找塊白麻布來就告訴你。」顧念拍拍他的發頂,故意吊小孩的胃口。
小傢伙轉身正要走,顧念又補充道,「要乾淨的,織得越密越好。再弄一碗黃泥過來。」
黃泥?小傢伙愈發疑惑,帶著滿臉問號跑了出去。
沒過多久,井生就捧回來個白釉奓(zhà)斗,正好按照顧念的要求,上面是漏斗的形狀,下面呈圓腹罐狀,只不過二合一了。
顧念深吸口氣,行吧,勉強也能湊和。
玳瑁後腳也帶回了麻布和一碗黃泥。
顧念把那塊麻布一分為二,其中一塊當做過濾紙似的,墊在奓斗上半部的漏斗里。
長發隨著傾身的動作礙事地滑落到身前,他不習慣的往後撩了撩。井生見狀,取過梳子和束髮,麻利地幫他把頭髮扎到了頭頂。
顧念摸摸頭頂的髮髻,不禁想念起自己原來那頭方便的短髮。
等到井生弄好頭髮,他繼續將紙包里的紫砂糖嘩啦啦的全倒進墊好的漏斗,隨後又把另外半塊麻布鋪在了最上面。
井生和玳瑁面面相覷,正在疑惑,就見顧念挖起把黃泥,結結實實地糊在麻布上。
「小郎君,你這是做什麼!」玳瑁急得跳腳,太浪費了,那可是二兩紫砂糖,能賣二十文錢呢!
「讓它變成五十文。」顧念得意地揚了揚眉峰,手上卻絲毫不停,又接連挖出幾把黃泥蓋上去,很快就把奓斗里的東西糊得嚴嚴實實。
騙人,好好的糖全都被糟蹋了!玳瑁看看那個髒乎乎的面目全非的『泥』斗,又看看完全不當回事的顧念,『哇』的一聲,哭著跑了出去。
顧念舉著兩隻泥手,無辜地眨了眨桃花眼,怎麼又哭了?
倒是井生見怪不怪,淡定地出去給顧念打水洗手,才二十文,比起以前,他們家小郎君這次已經玩得很收斂了。
「放穩點,別摔了。」顧念邊洗手,邊指揮井生把自己的『大作』放到房間角落,「等過段時間弄好了可值五十文呢。」
土法提純的好處是方法簡單,問題嘛,就是效率低,太費時間了。
井生低垂著眼角,一副乖順的模樣,心裡卻完全沒把顧念的話當回事。
畢竟這種話他聽過太多次了,哪次小郎君砸錢鬥雞樗蒲( chū pú )之前不是這種信心滿滿的樣子?哪次又真的贏過呢?就像忠叔說的,不過是花錢買個小郎君開心罷了。
「算了,還是準備熱水直接洗澡吧。」 顧念可不知道自家『小弟』心裡的想法,聞了聞自己身上,躺了好幾天,感覺都醃入味了。
他身體還有些發虛,洗過澡就又累了,躺在床上抓著井生聊了會兒天,旁敲側擊的套了套『自己』以往的言行舉止和行為習慣,以免之後露出破綻,結果發現對方竟然跟他出奇地相似,甚至連挑食的習慣都一樣。最重要的是,對方行事作風向來跳脫,經常聽風就是雨心血來潮的做些奇怪的事情──每次被騙基本都是這樣的情形。
這倒是方便他做遮掩了,顧念放下心來,讓井生去忠叔和秦染那邊幫忙。
躺在床上努力了許久,顧念卻根本睡不著,瓷枕硌腦袋,床鋪也硬邦邦的,處處都不適應,最重要的是──沒有手機和遊戲機打發時間。
他翻來覆去地折騰幾回,最後只得重新起身,打量起房間裡有什麼可以拿來消磨時間的。
窗邊的桌案上攤放著秦染之前看到半途的那捲醫書,那並不是顧念所熟悉的『書』的樣子,反而更像是一副裝裱過的橫卷書畫。
長紙做底,外層精心裱了層錦帛,一端綴著長條狀的絲帶,另一端則是黑漆木軸,中間的書頁鱗次向左,規整有序。
這就是傳說中的龍鱗裝,顧念忍不住伸手輕輕摸了摸那泛黃的紙頁,他以前只在博物館裡隔著玻璃看過龍鱗裝古書,沒想到現在居然能摸到實物。
不過,書的內容他就不太感興趣了,最上面那頁畫著張類似人體穴位圖的東西,標註密密麻麻,右側三個大字,明堂圖。
靠牆邊的架子上是一堆堆碼放整齊的捲軸,長得都跟秦染案上的那捲差不多,有些外面還套著布袋,袋口綴著一堆堆不同顏色的小掛牌,標註著書名和漢字編號。只有架子右下角的角落裡擺放著十幾本方方正正的顧念熟悉的『書』。
唯一不同的是,那些書的書脊不是朝外,而是朝上的,冷眼一看就像是『趴』在書架上似的。朝外的這邊還有字跡標註,比如前面那幾本,就分別寫著『丙寅 』、『乙丑 』之類的,後面還各自寫著『春、夏、秋、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