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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尋香炙的肉片極薄,烤熟也快,小廝很快就給顧念和墨青各端了一小碟送過去,配著乾濕四樣蘸料。
墨青慢條斯理的吃了口鹿肉,丹鳳眼微揚,輕輕一笑,「這件叫滑板的物件雖然有點意思,但君子不奪人之美。在下今日找顧司直來,確實是為圖紙,卻不是為滑板圖紙。」
不是為滑板?那你想看什麼圖紙,攪拌器?打蛋機?還是太陽灶?顧念含著塊獐子肉,飛速回想著自己最近畫過的那些東西有什麼可能是墨青看得上的。
「在下是想請顧司直幫墨家匠坊畫些圖紙。」墨青抬了抬手,管事從屏風後面捧出個長方形的扁匣,輕輕放在顧念面前的那個小案上。
掀開扁匣,裡面是一摞方方正正的畫紙,最上面那張是扶手椅,且不說器形畫得不夠規整,甚至比例和透視也都有問題,更不用提沒有尺寸標註和三視圖無法看清所有細節的問題了。
再往下看,第二張是個伸縮雙層案,第三張是雲母六連屏,第四張是獨坐榻,問題大同小異。
顧念伸手翻了翻,那沓畫紙基本都是家具類的。
「墨家主是希望我將這些圖紙用這種方法重新畫一遍?」顧念指了指被壓在盒子底下的滑板圖紙。
墨青放下手裡的筷子,臉上露出抹複雜的神色,「匠人技法,多以口傳心授,數人之後,多有謬誤不說,萬一遇到意外,未傳技法便隨之湮滅。在下不才,想仿效文人,整理匠法圖冊,以期能將墨家的技法毫無謬誤的代代相傳。
顧司直所畫之圖紙,巨細靡遺,仿若真物置於眼前,實在令人驚奇,對匠人學藝來說,更是清晰明了。
所以在下有個不情之請,願以一張五百文的價格,向顧司直求畫,將這些之前的圖變成相同的圖紙。」
華國古代曾出現過許多精妙絕倫的工匠技法,有些因為落後逐漸被淘汰了,有些則是因為戰亂疫荒等各種原因失傳,遺憾的湮滅在歲月之中,成為燦爛而輝煌的傳說。
後世偶有的幾樣能『復活』的手藝,大多都是後人靠著古書里隻字片語的記載艱難揣摩出來的。雖然書也同樣有被毀的危險,但比起口傳心授的方法,總是留存的可能性大了許多。
墨青身為長安甚至整個大梁最負盛名的工匠,手裡的掌握的秘技必然極多,他願意著冊留世,眼界之寬,不禁讓顧念刮目相看。
這種事情,他非常願意助墨青一臂之力。
顧念想了想才開口,「畫倒是可以畫,不過我有幾點要求要事先講明。」
墨青神色微肅,立刻道,「請講。」
「第一,時間不能太緊。你也知道,我日常還有大理寺的事務,家裡也有些事情需要處理,只能在處理這些事情之外抽些餘力來畫,因此速度定然會比較慢。」
「不妨,顧司直盡可以按照你的節奏來畫。」墨青答應的非常爽快。
「第二,要畫這些東西,靠這些圖沒用,必須給我看需要畫的零部件和成品的實物,還需要一個會做的工匠在旁邊講解。」
「實物?」
「沒錯,只有先讓我看過,了解它的結構,才能準確的畫出來。」顧念清楚,墨青現在放在自己面前的這些,不過都是尋常的物件,沒什麼機密可言。
但只要接下這個差事,未來就勢必會接觸到一些墨家機密甚至核心的技術,他對墨家來說,畢竟是外人,這個問題還是要儘早提出來說清楚。
其實說起來,墨青肯出五百文一張的高價,除了求他畫圖的誠意,未必沒有用高價『吊』住他嚴守秘密的意思。
當然他也可以用糊弄的畫法,同樣可以畫出類似的圖紙,只是他非常清楚,那些圖紙未來的功能就會大打折扣,如果墨青真心想將這些技法傳下去,就得正視這個問題。
「顧司直可知道,這其中有許多我墨家的機密?」墨青見顧念犀利的直指這樁合作的問題核心,便直白地反問。
「自然知道。」顧念點頭,「但墨家主想傳下去的是什麼?這些機密是不是其中之一?」
墨青一時語塞。
「墨家主想要對我保密,可以有幾種方法,」顧念不慌不忙地開口,開誠布公的給墨青支招,「第一,跟畫圖無關的地方不要告訴我,比如做這樣的扶手椅,最好選用幾年生的木頭,椅子腿和椅子面各取木頭的什麼位置比較好,刷油用生油還是熟油,這些都可以後續在圖紙的旁邊單加一頁做文字說明。
第二,外部看不到的核心部件,交給我畫的時候可以拆散,將兩樣甚至多樣部件打亂順序交叉進行,這些單獨的畫好的部件拿回去之後,再重新排序放回原來的那套圖紙里。而我並不會確切的知道哪些部件屬於哪件東西。
這兩種做法,一定程度上都可以保證完整技藝的安全度。
第三,交換。我恰好也知道些胡人的秘法奇物,如果家主有興趣,可以畫出來跟你做個交換,也勉強算有些牽制。」
墨青身後的管事露出了不屑的神色,秘法奇物,說得好聽,不就是這個什麼滑板的?這種東西也配跟他們墨家的機關術比?
「但最重要的其實還是對我的信任。」瞥見管事的臉色,顧念便改變了話頭,「事關墨家的獨門技法,墨家主如果不相信我,最好還是不要將這件事情交給我來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