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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家兩口子臉漲得通紅,最後才憋出了兩個字,「撿的。」
撿的?顧念跟葉九思對視了一眼,都覺得有些荒唐,葉九思疾言厲色,「從哪裡撿的,怎麼撿的,立刻說清楚!」
原來,二月二十五那天晚上,他們接了一單活兒,幫忙把貨運進義寧坊,原本是個特別撿便宜的短途買賣,誰知中途卻出了問題,眾人都被堵在胡商的院子外面卸不了貨。
後來胡商出高價,請願意幫忙的都一起過去卸貨。張家兩口子聽說有錢賺,立刻就過去了,最後一直忙和到大半夜。
時辰實在太晚,胡商便有些歉意的請他們留宿一晚。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兩人被濃煙嗆醒,外面有人砰砰砰地敲門,提醒他們著火了,快些出去。
他們便急急穿了衣服,出去時胡商家的房子已經著了一大半,街坊和金吾衛都進進出出地忙著滅火。
但火燒得實在太快了,根本來不及救。
忙和到天色大亮,眾人都累得不行,張家兩口子也站不住了,就隨便在火場裡就地找了個位置坐下休息。
張家的婦人眼尖,無意中發現對面的灰堆里有什麼金子樣的東西閃了下,兩人扒開倒塌的木柱屋樑,才發現底下躺著個已經被燒死的人。張家婦人看到的,就是他手上的戒指。
不止戒指,那人耳朵上也掛著對碩大的黃金耳環。
兩人當時腦子一熱,就動了私吞的心思,將屍體身上的金飾悉數扒下,全塞進了自己的口袋。
扒完之後,他們又怕被胡商發現家人身上的東西丟了,便悄悄將屍體藏到了後院一處不起眼的角落。
傍晚兩人心情忐忑的過來一打聽,胡商家雖然損失慘重,貨物全都被燒光了,但是並沒有人被燒死,只有兩個救火時受了點傷的。
兩口子一頭霧水,後來猜測那人可能是個摸進胡商家裡的偷兒。
第二天他們出去送貨,正巧遇到有人抬著親人的屍體在藥肆前哭鬧,那段時間亂糟糟的,根本沒人管,兩人便動了用那具沒人知道的屍體訛錢的心思。
兩口子如法炮製,一開始都很順利,成功拿到了不少錢,直到後來在義寧坊的那家藥肆被點破,心虛之下,他們便用牛車將那具焦屍悄悄運出城外,扔到了亂葬崗。
至此為止,便和他們在亂葬崗發現的屍體對上了。
但那具屍體到底是不是科昂,科昂又是怎麼會出現在那個胡商家的,依舊不太清楚。
顧念皺了皺眉,如果真的是科昂,那個胡商難道就是康安國大王子?
想起張家兩口子提到的從屍體身上扒下來的戒指和耳環,他立刻追問那些金飾的去處。
也算他們運氣好,張家夫婦本來是打算將東西拿去質庫換掉的,但最近手頭還算寬裕,就沒急著去弄,便將東西一直藏在枕頭裡。
一個護衛回身進屋,很快搜出了個布帕。帕子裡包著兩個金耳環,一枚金戒指,一枚寶石戒指。耳環和其中一枚金戒指上確實都有琉璃所說的那種神似小魚連環裝飾圖案。
還差一點點!顧念盯著手裡那個帶著小魚圖案的戒指,腦子裡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
讓護衛押著那兩人去義寧坊指認胡商家以及發現屍體的具體位置,結果越走顧念越眼熟。
張家兩口子說的胡商,居然跟顧家被燒毀的宅子就在同一條街上,相差不過三四戶而已。
一個多月過去了,這條街依舊大半荒廢著,只有一家正在修葺翻蓋。
顧念派人招來坊正查問,得知那戶胡商的主家叫克哈,今年四十七歲。
葉九思立刻與顧念交換了個眼色,四十七歲,這個年齡跟大王子對得上!
克哈已經在長安經商二十餘年,所以還專門給自己起了個漢人名字,叫何為勤。他之前也一直租住在義寧坊,現在這座宅子是五年前買下的。
二月那場大火將宅子和貨物燒了個精光,何為勤元氣大傷,暫時帶著家人搬去了西市鋪子的後院居住。
顧念讓坊正把克哈的所有資料都整理一份,儘快送去大理寺履雪殿,接著又讓那張家夫婦去指認當時發現焦屍的位置。
從現場所在位置和僅剩的殘骸來看,屍體發現的地方應該是克哈家的書房。
顧念原本想立刻將現場再搜查一遍的,但一通折騰下來,日頭已經偏西,光線不好的話很容易錯失線索,他便打算先帶張家夫婦回去做筆錄,明天再過來現場勘驗。
「師父,你真打算明天過來?」葉九思不解,那破地方都燒成那個鬼樣子了,還能找出什麼啊?
「找不找得到,總要試試才知道。」顧念也清楚,時間過去太久,這一個多月又日曬雨淋的,很可能是白辛苦一趟,但不徹底找找的話,他又覺得不甘心,總覺得可能會錯過什麼線索。
將張家夫婦交給別人做筆錄,顧念和葉九思回到履雪殿跟年深和杜泠等人碰頭,互相交換了一下消息。
遺憾的是,那具發現的屍體燒得太厲害,多巴等人也無法確定到底是不是本人,只能說是很像。
半個時辰前,賈仵作的驗屍結果剛剛送過來,死者死於中毒。顧念又過去看了一遍屍體,用放大鏡在齒縫間發現了兩小塊裹著毒藥的碎囊殘片,毒藥,似乎原本就藏在他自己的齒間。
顧念把他們從張家夫婦那裡搜來的金飾交給年深,年深立刻派人送去鴻臚寺拿給多巴辨認,順便送去的,還有關於齒間毒藥的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