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頁
「盧甄本來就是光頭麼?」
何鞍書立刻搖頭,「不是。」
死者的頭髮是兇手剃掉的?顧念皺了皺眉,他原本以為兇手是為了模糊死者的身份,才剝掉對方的衣物的,現在看來,對方既然用何鞍書的匕首殺人,又把屍體扔到攬月樓,那多半是知道死者與何鞍書有仇。
既然如此,兇手也肯定知道何鞍書一眼就能看破對方的身份,那他剝掉死者的衣物,剃掉頭髮,又是為了什麼?
難道有什麼特殊的含義?
「你知道他的頭髮為什麼被人剃掉了嗎?」顧念看向何鞍書。
何鞍書搖了搖頭,倒是還有幾個站在側門圍觀的胡姬當中有人開了口,「漢人有沒有什麼講究我不太清楚,但我們康安部族倒是有種說法,如果不想被死者的靈魂纏上,就燒掉他的衣服和頭髮。」
「我們好像也有類似的說法,不過不是燒掉,是把死者的頭髮和衣服放在河裡沖走。」另一個胡姬說道。
「你有什麼胡商的仇人嗎?」顧念轉而詢問何鞍書。
「應該沒有,」何鞍書篤定地搖了搖頭, 「我只跟漢人搶生意,不跟胡人搶生意。」
顧念:…………
意思就是只坑漢人?我該誇你有原則嗎?
就在這時,院門口響起紛雜的腳步聲,一堆官差跑了進來,氣勢洶洶地道,「就是你們報的官?
第63章
何鞍書張皇地看了顧念一眼,怎麼回事,他還沒派人過去報官呢,人怎麼就來了?
沒等他出聲,領頭的長安縣縣尉就已經帶著幾個人跨步走進倉院。
來人單手支在腰間橫刀的刀把上,氣勢十足的橫眼掃了一圈,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屍體。他眉頭一皺,粗聲粗氣地道,「誰是管事的,出來說說,怎麼回事?」
「小的何鞍書,是這家酒肆的掌柜。」何鞍書連忙站出來,客氣地朝對方深施一禮。
胡人?縣尉打量了他濃密的絡腮鬍兩眼,然後突然發現了他身邊正在低頭收拾工具的顧念。
長安縣縣尉是縣令王執的本家,跟顧念在孫家和縣衙見過兩回,也算是面熟,乍然看見他在這裡,著實有些驚訝,虛手朝他行了個禮,「顧司直?」
「王縣尉。」顧念頓住手,客氣地回了個禮。
「顧司直怎會在此處?」
「我跟何掌柜有些俗務,今日恰是結帳的日子。」顧念實話實說。這年頭的合同都是要交到官府備案的,他即便不說,王縣尉也查得到,不如索性一開始就交代清楚。
何鞍書聞言仿佛挨了一記軟鞭子似的,麵皮不禁抽了抽,他腸子都悔青了,千不該萬不該,怎麼就算計到顧念身上了呢?
看到顧念那個擺滿了新奇工具的長匣,王縣尉也好奇地多看了兩眼,「這是?」
「這是我私人定製的一些查驗痕跡的工具。」顧念見他一直盯著放大鏡,便拿出來對著竹匣上的徽記讓對方試看了下,「像這些原本看不清楚的地方,立刻清晰可見。」
眼見著原本看起來十分光滑的徽記在鏡面上變得粗糙,竹絲被燒斷的毛茬兒一根根的,纖毫畢現,王縣尉不禁訝異地瞪大了眼睛,再看向顧念手上的那個竹匣時,眼底便多了分敬佩之色。
有竹匣里神奇的工具打底,再加上同為官吏,王縣尉下意識地覺得顧念的話更可靠,立刻捨棄了何鞍書,轉而詢問他,「這裡到底是個什麼狀況?」
顧念便把自己當時結好帳正準備離開,卻被發現屍體的何鞍書從門外拽回,順手幫忙看了眼屍體的事情複述了一遍。至於發現屍體的經過,他還是請何鞍書自己跟王縣尉說的。
「顧司直可有什麼發現。」王縣尉聽完何鞍書的回話,依舊轉向顧念那邊。
「死者盧甄,初步判斷死了大約二十三四個時辰。」
王縣尉打斷他,「顧司直因何對時間如此確定?」
「屍體的屍僵已經緩解不少,說明死亡時間已經超過十八個時辰,再結合雜役說的這件行李已經在倉院待了兩晚,且對寄存貨物的人沒什麼印象,那最可能的就是每天有客人大量存貨的時候放進來的,也就是二十二到二十三個時辰之前。」
「十八九個時辰前也可以放吧?」
「十八九個時辰前倉院並不在開放時間,」顧念眉目微展,微微一笑,「退一步來說,如果兇手真的在那個時間偷偷放進來,第二天也會在開門後的第一時間就被發現。」
「如果他們說謊呢?」
顧念拿出放大鏡,讓他自己看盧甄耳朵里殘留的那一小塊黑泥和耳洞絨毛上的泥土痕跡,「前日申正到酉初下過一場雨,他耳朵里的這塊泥土,應該是死亡前後栽倒在地上沾到的,外面的部分可能犯人在剃掉頭髮的時候幫他擦乾淨了,但因為那些絨毛的阻擋,這裡還是留下了痕跡。」
「萬一這不是下雨,而是他掉到河池之類的地方沾到的呢?」王縣尉提出質疑。
「這點我也想過,但河池底下多是淤泥,泥質非常細,可死者耳朵里的泥土,顆粒明顯比較粗,所以可以排除河池之類的地方。再加上泥土的顏色偏黑,明顯與道路上的黃色土質不同,也可以排除坊道之類的地方。
黑色的粗土,依照我個人的判斷,這些泥土更像是花木根系附近的那種疏鬆過的粗土,不過,也可能我知道的地方少,具體後面還得勞煩縣尉細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