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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民潮雖然讓定州這兩個月的日子過得非常艱難,但最辛苦的時候,他們也沒有拒收過災民。
更為要命的是地震之後的隨之而來的災荒,呂青那邊好不容易撥了些救災的錢糧下來,卻被州府軍隊那邊層層盤剝,最後能真正支個粥棚施捨幾日發些摻沙子的糙米的,已經算是有『良心』的了,大部分人甚至連樣子都懶得做,覺得搞定上面派下來巡視災情的人就萬事大吉。
這樣昏聵的做派之下,自然是搞得各州縣百姓怨聲載道,民憤四起。原本大家勒緊褲帶,想著多種些糧食熬過去,又遇到旱情,眼瞅著莊稼幾乎要顆粒無收。這也變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聽說恆州這邊的事情後,許多人便抱著魚死網破的心情組織起來,殺進州府縣衙和富戶的家裡搶奪財物和糧食。
戰亂四起,前方幾座城池的鎮東軍都在忙著跟那些暴民爭戰,相形之下,定州就仿佛暴風眼似的,變成了附近十數個城縣裡形式最為安靜和平穩的地方。
更為難能可貴的是,地里的莊稼長勢喜人,雖然大家知道今年絕對不會是個大豐之年,但在遭受地震和乾旱的雙重打擊之下還能得到這樣儼然與往年差不多的狀況,簡直要讓那些種莊稼的百姓感動得喜極而泣。
有小股不願參與爭鬥的災民逃到定州,見到眼前碩果纍纍的莊稼和忙碌和樂的氛圍,都被驚呆了。原來天下也並不是只有那些吸食百姓骨髓的貪官惡吏,還是有能為他們著想的人的。
那些兵卒雖然也冷著臉,看起來凶神惡煞的,卻從不會欺負人,甚至還會幫著大家蓋房子種地!
秋收之前,定州城按照計劃舉行了齋醮。
顧念原本是想讓夏初來做『主咖』的,奈何這傢伙雖然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卜算之術,對著底下數萬的百姓軍卒卻開始怯場腿軟,嚇得根本不敢上台。
最後還是崇瀾救的場,不但臨危不亂地控制住了整個場面,甚至還遊刃有餘的用一篇祭魂書弄哭了底下半數以上的人。
要不是顧念知道他是臨時上去救場的,絕對想不到那篇祭魂書是現場編的。
除了陸昊之外,崇瀾大概就是顧念見過的最能出口成章的典範了。
「卿本佳人,奈何為寇!」顧念鬱悶地嘆了口氣。
齋醮過後,整個定州區域的人都開始忙和秋收的事情。
這邊的百姓都是第一次種番薯,從地里挖出那一個接著一個成串成堆仿佛綿延不絕的番薯時,都被驚呆了,這個東西高產得遠遠超出了他們的預期。再也沒有什麼比災年的豐收更能撫慰人心的了,看著地里刨出來的那些番薯,大家喜氣洋洋的露出了笑容,心也終於踏實了下來,這個冬天,大家都不會餓肚子了。
然而,那些莊稼給他們的驚喜遠遠不止於此。
那些白花花的不能吃的叫棉花的東西,都被送到了布坊,變成了乾淨輕軟的布袍。他們當中的很多人,這輩子都沒穿過如此舒適的布料。
那些兵卒卻告訴他們,還不止於此,等到過些日子天氣涼了,還可以在袍子裡絮上棉花禦寒,還會每人發一床新棉被。弄得那些逃過來的災民連連感嘆,如今的日子仿佛就像在做夢似的。
定州城上下為秋季忙得熱火朝天的時候,某天晚上,一隊衣衫襤褸密密麻麻地黑影悄悄靠近了定州地界。
第207章
天邊新月如鉤,百來個人趁著夜色悄悄翻過了東邊定州跟滄州交界處的那座矮山。
「什麼人?站住!」
那些人剛從山腳的那片林子裡走出百來步,前方就傳來厲聲喝止。
一隊巡查的兵卒匆匆地趕了過來。
夜色之下,他們初時只是覺得定州的兵卒騎的馬似乎有些矮小,隨後就發現了不對勁兒,那些馬居然沒有馬蹄聲!
待到兵卒們趕到近前,那些人才發現他們騎的根本不是馬,而是樣眾人完全沒有見過的奇怪物什,就像兩個馬車車輪被縱向擰到了一起。
見那些人站著發呆,為首的巡查兵卒單腳支地,急急停住了跨下的追星車,把掛在車把手上的電石燈點亮,雪亮的光芒霎時間將附近照得亮如白晝,晃得人睜不開眼睛。
「問你們話呢,什麼人?」
後面的十幾個兵卒則抬臂架起了弓弩,借著燈光齊齊對準那群人。
為首那人是個身材結實的中年農漢,看起來大約三四十歲的模樣,破衣爛衫鬍子拉碴的,看見一排閃著寒光的弩箭對著自己,連忙『噗通』一聲跪了下來,「軍侯饒命,我們都是滄州的農戶,過來逃難的。」
見他跪下,後面的百來個人也接二連三的跟著跪了下去。
拎著燈的兵卒皺了皺眉,語氣卻略微和緩了些,「不用跪,站起來回話。」
「是是。」那人又忙不迭地帶著眾人站了起來。
「滄州怎麼了?」說話的兵卒邊問邊打量著眾人
「回稟軍侯,滄州府內外眼下已經被一群暴民給占了,逼著所有人把今年該繳的戶稅和地稅都交給他們。
今年遭了災,大家收成都不好,根本湊不出那麼多稅賦。他們就派人來搶,實在沒有的就拉走人家的妻兒去充數,好多人當時就跑了。
前幾日,他們更是放出話來說是要打到長安去,逼著所有人都加入他們的隊伍。我們兄弟幾個膽子小,從小就是拿鋤頭的,連打獵都不會,哪裡會打仗啊,再說,造反那可是要掉腦袋的事情,所以咱們聽到風聲就嚇得跑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