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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喝酒嗎?」年深倒是一派淡然,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摸出個執壺,遞給顧念,「清風明月,正缺一壺好酒。」
顧念拎著壺灌了倆口,猶豫再三,終於下定決心。
見顧念神色忐忑,年深以為他是在擔心契丹人的進攻,伸手蓋在外袍上,輕輕抓住他的手,「別怕,我會保護你的。」
隔著一層錦緞,顧念依然可以感覺到手背上傳來的熱度。
然而,對上年深眼睛的那刻,剛才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又像煙塵般潰散得一乾二淨。
他突然間害怕了,害怕年深知道自己是縷來自的遊魂之後,到底作何反應,他貪戀著那雙眼睛裡的溫度,哪怕多一分一秒也是好的。
懦夫!顧念狠狠唾棄了自己一句,又拎起執壺喝了兩大口。
「怎麼了?」察覺到他的不對勁兒,年深坐直了身體。
「你還記得我說的那個夢嗎?」顧念躊躇片刻,決定先用一種比較緩和的方式說出部分,循序漸進,以免太過驚世駭俗,讓人接受不了。
「嗯。」
「其實那個夢很長,斷斷續續的。」
「哦?」年深擺出願聞其詳的姿態。
「聽說過黃粱一夢的故事麼?」顧念又灌了一口酒,希望藉助酒精的力量增加一點勇氣。
「當然。」
「其實我這個夢也有段差不多的片段,在那個片段里,我出生在另一個跟大梁完全不同的地方。
那裡的人無論穿著打扮,還是出行所用的車馬,日常居住的屋子,玩樂的器具,所吃的食物,都跟大梁不一樣。」顧念邊喝邊道。
「如何不一樣?」年深興味盎然地挑了挑眉峰。
顧念乘著酒性調戲似地撥弄了一下年深的幞頭,「比如那裡的男人都是短髮,通常都只有半指多長,像你我這樣的長髮才是引人側目的少數派。」
年深:???
見他似乎無法想像,顧念便放下執壺,從腰間摸出炭筆和紙,隨便勾勒了兩個後世比較大眾化的分頭和平頭給年深看。
他本來還想抹黑一下,告訴年深他要是留這種髮型會很醜,結果腦內了一下,還是該死的帥氣,只得悻悻的把那句話咽了回去。眼前這張臉,這個身體,簡直是女媧造人時用來炫技般的存在。
「他們穿什麼樣的衣服?」年深似乎被顧念筆下奇怪的髮型提起了興趣,好奇地追問道。
「他們的衣服就更奇怪了。」顧念滿臉『嫌棄』,隨手畫了件自己日常覺得最舒服的衛衣套裝和一套標準的背心短褲式籃球服。
那套堪稱『衣衫不整』的籃球服讓年深眉目糾結,似乎受到了極大的文化衝擊,好一會兒才開口,「你剛才說他們的車馬也很奇怪?」
「他們基本不騎馬,車倒的確是很怪。」按照這個時代的人的眼光,應該堪稱是鋼鐵怪獸了吧?
「不騎馬?那豈不是速度極慢?」
「恰恰相反,」顧念飛快地搖動了幾下手上的炭筆,「他們的車不用馬,速度卻非常快,而且坐起來很舒適,幾乎沒有顛簸的感覺。比如這種車,」
顧念寥寥數筆,就在紙上畫出了輛後世的敞篷跑車,「只要兩個時辰,就能從長安跑到洛陽。」
而且根本不會磨大腿,顧念在心裡默默補充了一句。
「只要兩個時辰?」
「這還不算快,還有更快的,比如這種,」顧念又畫了列高鐵,「這種只要半個時辰出頭。」
年深驚訝地盯著紙上的高鐵,要知道,步行的話,這個時間也就只夠會武的人從開遠門跑到他們此刻腳下的春明門,普通人就更不用說了,「不用馬,卻能跑得如此之快,他們難道會什麼縮地成寸的法術?」
「與其說『法術』,不如說是『技術』。」顧念轉悠了兩下手上的炭筆,「舉例來說,就像墨青做的那支金蝶簪,如果單看它從簪上扇動翅膀落到地面的模樣,就像活了似的,但知道其中的機關之後,就發現只不過是一種設計巧妙的機關技術而已。他們的車能跑得快,也是類似的道理。」
「你是說,他們掌握了一種比馬跑得更快的方法?」
「沒錯。」
「他們甚至還掌握了能帶著人像鳥兒一樣飛上天的方法。」顧念又畫出了飛機的模樣。
「看起來很像前幾天和跟墨青用來灑石灰的東西。」年深皺眉,原來那玩意兒也是顧念跟墨青合夥鼓搗出來的?
「那也是一種,不過滑翔鳶鳥一般只能帶一到兩個人。不像這種,這種叫飛機,一次可以帶幾百人,速度也更快。從長安飛到平洲,也只要一個時辰出頭。」
一個時辰,從長安到平洲!年深震驚地看向顧念,「你會做這種『飛雞』?」
怎麼可能!顧念連忙搖頭,「飛機我可不會。」
「難道那個滑翔鳶鳥不是你跟墨青一起弄的?」
「那個倒是,但那個比較簡單,這種太複雜了。」顧念扶住額頭,剛才搖得太用力,有點頭暈。飛機什麼的,就別指望他了,蒸氣式火車以後倒是還有點可能。
「這麼說來,你讓墨青幫忙弄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比如那個工具箱,都是從這個夢裡知道的?」年深目光炯炯,探究地看向顧念。
「算是吧。」顧念心虛地調轉目光,喝了口酒。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自己仿佛要被年深看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