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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似乎對那些模型很有興趣,兩個小廝一臉驕傲地介紹起模型里暗藏的小機關。
桌上的果盤盛著甜橘核桃葡萄乾,顧念抓了把葡萄乾,就著機會跟那兩個小廝攀談起來。他們那邊聊得熱火朝天,年深則一臉高冷,穩穩地坐在太師椅上,仿若一尊俯瞰人世的神像。
大約半炷香過後,管事步履匆匆地帶著位中等身量的青年穿過側門來到偏院。
青年身上套著件笨拙的圍裙式半身護甲,手上也戴有厚厚的手套,防護得十分周密。
兩個小廝連忙迎上去,幫青年脫下那片圍裙式的半身護甲和手套。看他們的表情就知道,來人是墨家這代的家主墨青無疑了。
他的衣著打扮十分低調,脫掉護甲後是件蘆灰色襴袍,身上幾乎沒有任何金玉之物。
顧念本以為技藝如此精湛的工匠大師至少也要三四十歲,沒想到面前的人卻十分年輕,也就二十六七歲的模樣。
單論長相,墨青可以用相貌平平來形容,唯有那雙漂亮的丹鳳眼,燦然若星,顧盼生輝。
幾人互相見禮落座後,那兩個小廝便端出個長條形的托盤,上面擺著四五個淡青色的瓷瓶。兩人一左一右地跪在墨青兩邊,先幫他淨手,又按部就班的把那些瓷瓶里的東西塗在他手上,見縫插針的幫他按摩雙手。
顧念不禁愕然,這個感覺,就像在做手部SPA。
「在下今日實在抽不出更多的時間,又怕少卿有急事,就失禮了。」 墨青歉意地解釋了句,客氣卻不熱絡。
年深倒是無所謂,開門見山地表明今日過來是為案子的事情尋求協助。
墨青聽後略微有些詫異,眼梢微揚,「不知在下有何處可以幫到年少卿?」
年深看了顧念一眼,小司直立刻接過話頭兒,「是這樣的,前天晚上亥時左右,通義坊出了樁命案。」
為了避免過於突兀,引起墨青的戒備,顧念故意從婉兒的案子問起,「死者身上遺留的兇器是把金鑲玉的白玉卷尾短刀。」
他從掛在腰間的錦囊里拿出昨天隨手塞進去的那張短刀圖,「我畫了張刀的圖樣。」
墨青的雙手都在『忙』,管事接過顧念的那張圖樣,拿到他面前展開。
看到紙上畫的墨樣,墨青的丹鳳眼裡閃過絲詫異,這個畫功,簡直比他們墨家的原版圖紙還要完美。
他動了動手指,兩個小廝立刻幫他擦去手上殘餘的油露,戴上副輕薄的白色手套。墨青從管家手裡接過圖樣,又仔細地看了眼,「這是你畫的?」
「嗯,」不是說了昨天畫的麼?顧念對於墨青抓重點的能力表示疑惑,把話題拉回自己的問題上,「你看看是不是墨家匠坊出的東西?」
「沒錯,墨家匠坊的白玉卷尾刀。」墨青輕輕頜首,「這種款式自去年十月起開始售賣,每月只能打造五把,迄今為止,一共售出十八把。如有需要,在下可以立刻提供這十八位買者的姓名和資料。」
「那就多謝了。」
顧念以為他會叫人拿來錄冊之類的東西,沒想到對方直接喚人研磨,提筆就寫。
「你都記得?」 顧念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墨青的那副手套,薄如紗羽,輕若無物,一看就知道絕非凡品,而且,似乎完全不影響他的任何動作。
年深那隻半指手套看不出什麼用途,但墨青這副手套,明顯就是用來保護手指的。
墨青眼角浮現一抹得色,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在下不才,但凡帳簿圖紙,過目不忘。」
沒過多久,墨青就將十八條記錄書寫完畢。
顧念很快就在其中找到了關於余沉的那條。
余沉,家住宣陽坊斜陽里天字弄,去年十一月初七購得此刀。
「現場那把刀,應該就是余沉留下的。」顧念點了點頭,跟金吾衛那邊拿到的地址一模一樣。
墨青眼睫微斂,「可惜在下與這位余沉並沒有見過面,沒辦法提供更多的消息。」
「那楚娘呢?」 顧念狀似隨意的問道。
「楚娘?」墨青眼底一片茫然。也不知道是演技太好還是真的沒有,他的表情看不出什麼破綻。
「最近半月內,她應該請你打造過幾件簪釵之類的東西。」
墨青堅定地搖頭道,「不可能,在下上次親手做首飾是在七個月前,而且是串八珍瓔珞。」
七個月前,跟琉璃說的時間完全對不上。
「具體是哪些首飾,如果過有剛才那樣的圖樣,可否容在下一觀?」墨青沉吟片刻,再度開口。
這個真沒有,那支簪子當時插在琉璃頭上,顧念也不好意思盯著人家小女孩看得太久,「就是一支金制的珍珠扁簪。」
「那就更不可能了,在下對扁簪沒興趣,從沒做過這種款式的東西。墨家匠坊里倒確實有兩款珍珠扁簪,但最近三個月內,都沒有來過叫做楚娘的客人。」
年深皺了皺眉,「那可有地址是平康坊桃花閣的客人?」
「這個倒是有的,桃花閣有位叫柔娘的客人,幾年以前在墨家匠坊買過三件首飾。」
幾年以前,那就與此案沒什麼關係了。
顧念與年深對視一眼,難道是派人在匠坊代買的?但這樣的話楚娘基本就沒有跟墨青見面的可能性了,面都沒見,又何談是神秘男友或者抓住對方的重要把柄用以要挾錢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