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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顧念笑得眉眼彎彎的模樣,年深終於默默鬆了口氣。
兩人趕到山上,正是日暮時分,年深便把顧念帶到高處的一根橫枝上,兩人安靜地坐在樹上看了會兒落日。
天邊流雲舒捲,餘霞成綺,絢爛的金紅色顏色映在大地上,疊金流翠,美不勝收。
顧念享受地深吸了口氣,帶著草木味道的空氣仿佛能蕩滌靈魂似的,讓人身心舒爽。他轉過頭,發現年深一直盯著西南方向在看。
「在看哪兒?」顧念撞了撞年深的肩膀。
「長安。」
「你想家了?」
「也不是,就是突然想起點事情。」 年深微微嘆了口氣,表情有些感慨。
不是想家,能讓年深露出這種類似睹物傷懷傷春悲秋的表情的……顧念眼珠轉了轉,「你該不會是在想陸溪的事情吧?」
「你想到哪兒去了?」年深拍了拍他的發頂。
「我以為你是想起你們之前的交情,為現在兄弟反目的狀況而感慨呢。」顧念覺得自己的猜測明明挺有道理的,「長安城裡現在住的那些人,除了他,還有誰能讓你觸景傷情?」
「我想的不是他,而且,他現在也根本不在長安。」 年深對顧念的腦洞有些無語。
「不在長安?」
「我早就派人查過他的行蹤,兩年多前,大亁五年五月初,他父親去世,他就上書請辭回江陵居喪,回去之後藉口憂慮過度,在家養病閉門謝客。然而陸府卻從未派人請過當地的醫師給他診治,也基本沒有去藥肆採買過什麼藥材。我猜,他根本不在江陵。」
「那他會在哪裡?」
「暫時應該可以排除的是涼州和咱們這邊,至於他到底在安番軍、安平軍還是鎮南軍或者鎮東軍的地盤,就不清楚了。」
「他該不會又有什麼計劃吧?」 顧念下意識地就覺得陸溪可能又在憋什麼壞招。從年深到呂青再到鎮北軍那邊的方家兄弟,陸溪可沒少『禍害』人,就是不知道他的下一個目標又是誰了。
年深搖了搖頭,「若是以前我或許還能猜猜,後來才知道,我認識的根本不是真正的他。」
顧念怨懣地搓了搓臉,第N+1次後悔沒有看完那本書,「你想過找個機會當面問他原因嗎?」
「當年離開長安之前,我曾經去找過他,但是沒見到。當時陸家的管家說他跟隨呂青逃亡的路上又生了病,所以留在當地養病打算等身子好一點再回去。後來我晚上去探過陸府,他確實不在。」
「那你當時有沒有在陸府發現什麼奇怪的地方,比如吐蕃風情的擺飾之類的?」顧念對於自己當初那神來一句的關於陸溪血統的狗血猜想,始終念念不忘。
年深搖了搖頭,「他沒有吐蕃王族的血統。」
「你怎麼知道……」顧念怔了怔,而後睜大了眼睛,「你真的派人去調查陸溪的血緣了?」
扶疏的枝葉之間,年深英俊的臉上難得的出現一絲赧色,「我自問並沒有得罪他的地方,實在想不通他為何會陷害我。」。
陸溪身為陸家的嫡子,未來這個天下第一世家的繼承者,自然有無數雙眼睛盯著他。
假設他的身世真的有什麼問題,知情的人,除了陸家現任家主,恐怕當年早就都被滅口了,否則不用他們這些外人,那些覬覦家主位置的人如果聽到風聲,肯定也會想法設法挖地三尺的找消息,借題發揮。
所以從陸家查的話,基本不可能有結果,年深便反過來派人去吐蕃那邊查了一圈。所有可能適齡的吐蕃王族,無論男女,在那期間根本就沒來過長安,更別說江陵了,也沒查到任何吐蕃公主與漢人相戀的傳聞。
「那咱們豈不是只能等他再露面?」
「嗯。」年深下頜輕動,眼下跟鎮東軍已經撕破了臉,局面恐怕不死不休,再加上賑災之類的,有太多的事情要忙,他們跟陸溪之間的私仇,只能暫時先放一放。
「等等,如果不是陸溪,那你剛才到底在傷感什麼?」顧念想起了這段對話最初的緣由。
「再過十幾天,就是長安城之戰滿六年的日子。」年深無奈,只得說出了原因。今天出來,原本是想讓顧念放鬆一下心情的,所以剛才他才試圖含糊帶過,不想影響顧念。
「轉眼都六年了。」想到當年那驚心動魄的八天,那些戰死的兵卒和百姓,顧念不禁也有些感慨。
他想起來了,每年的這個時候,年深跟杜泠他們都會對著西邊祭奠一番。
「不然到時候咱們請夏初搞個齋醮吧。」顧念的眸子裡映出夕陽最後一抹餘暉,「祭奠一下當初那些英魂,也超度下那些在地震中死去的百姓。」
「嗯。」年深點了點頭。
年深去獵了頭鹿和一隻兔子回來,就他們兩個人,根本吃不完,最後大半隻鹿又被扛回軍營送到秦染和夏初那邊給他們加餐了。
大約是聽說了恆州那邊的事情,沒過幾天,外圍的周邊各城,邢州、廣晉、相州也相濟傳來了有鄉民陸續揭竿而起。將當地的鎮東軍打得落花流水趕出各城的消息。
一時間,風聲鶴唳,旁邊駐守齊州、開封、潞州等城的鎮東軍也立刻緊張起來。
吳鳴去附近的各個縣城兜轉了一圈,大致打聽到了狀況。
原來,地震時毫無作為的鎮東軍不止恆州這邊,附近受災的各城,幾乎盡皆如此,像年深他們這種拼命救災的,才是『異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