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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巴聽完譯語官的翻譯,就像聽不明白似的,完全不接葉九思的話,只是一口咬定科昂不會自殺,要大梁為來訪卻不幸慘死的使節申冤。
葉九思氣得不行,奈何油鹽不進又語言不通。
陸昊夾在中間,一時不禁有些為難。
恰巧此時有人給顧念送來了一份文書。顧念低頭一看,正是他昨天讓坊正整理的胡商克哈的資料。
根據上面所示,克哈的確是在二十七年來的長安,但他不是康安國人,而是另一個西域小國,塔塔國。
克哈還有個同胞兄弟,兩人當時是一起來到大梁的,只不過沒過多久,他弟弟就病逝了。
克哈沒有孩子,目前他的宅子裡除了一堆奴僕之外,就只有他自己和兩個美貌的侍妾以及幾個護衛和一名管事。
這樣的話,克哈就不用跟他回康安了吧?顧念眸色微動,將那份文書遞給了年深。
年深接過來,迅速掃了幾眼。
與此同時,蕭雲鎧也帶著兩名胡人和兩名貌美胡姬出現在門口。
年深俊眉微展,「既然貴使不放心,那我們就來查證一下當晚的情況。」
多巴一看到那兩名胡人,目光就緊緊地粘了過去,聽譯語官翻譯完年深的話,這才露出滿意的神色。
走進履雪殿,克哈和身邊幾人依舊有些發懵,不太明白大理寺少卿為什麼會突然要過問他們家一個多月前失火的事情。
最先帶進來的是克哈,他在長安浸淫多年,漢話已經非常流利。顧念問,他答,很快就理清了當天幾人的活動路線。
克哈做的是犀角象牙之類的奢侈擺器和羊毛長絨地毯的生意。當天他正好有兩批貨同時到達,管家便雇了不少車把式幫忙運貨。
不料家裡當天買的魚出了問題,奴僕全都拉肚子了。管事最後只能額外出錢請了幾個車把式幫忙卸貨,一直忙到丑初才睡。
克哈回家的時候,管事已經把事情都處理的差不多了,克哈便沒再操心,讓廚房重新準備了桌夜宵,跟兩個侍妾邊吃邊調情,差不多到丑正,三人才睡下。
寅正的時候,管事的來拍門,外面已經起了大火,三人急忙穿了衣服,和管事的一起逃了出去。因為擔心昨天剛到的兩批貨,克哈、管事和那兩個胡姬還有幾個鄰居又衝進去,自此一直站在倉庫前指揮奴僕們救火,寸步未移,直到辰初,最後嗓子都啞了,許多人都可以作證。
之後顧念又詢問了管事和那兩名姬妾,幾人的說法都大致相同,還有張家夫婦的供詞可以互相印證。
顧念遇到科昂的時候,已經接近卯初,那個時間克哈已經在救火,張家夫婦坐下休息跟克哈離開倉庫差不多是同一時間段,當時科昂已經死了。
也就是說,克哈和管事等人根本沒有時間去殺科昂。他都不需要再去現場翻灰堆了。
聽說有人那天燒死在他們的宅院,克哈明顯吃了一驚。
「不,他們在說謊!」多巴聽完譯語官的翻譯,立刻表示不相信,「胡人殺害胡人,按照大梁的律法,應該遵循我們胡人的律法處置,懇請大梁協助我收押此人,帶回康安審理。」
狐狸尾巴果然露出來了!葉九思嗤之以鼻。
年深氣定神閒地看著多巴,「胡人殺害胡人,按照大梁的律法,的確應該遵循胡人的律法,但如果你們兩人所屬國家的律法不同呢?」
多巴怔了怔,不同?
「貴使是康安國的使節,而克哈卻是塔塔國人。」
克哈聳了聳肩,嘟囔道,「要是按照塔塔國的律法,任何人在沒有主人允許的情況下闖進對方的房屋,主人都有權將對方擊殺。你們說的那個人偷偷闖進我的房屋在先,按照我塔塔國的律法,退一步來說,就算我殺了他也是無罪的。」
多巴:!!!!!
「不可能,他不可能是塔塔國人。」
年深將坊正傳來的那份文書遞給陸昊,「克哈的身份在當初的入關文牒、長安縣衙以及坊正處都有明確的標示,一查便知。」
「我不信!他肩頭肯定有狼頭刺青!」多巴霍然起身,伸手就要去扯克哈的衣服。
距離最近的陸昊立刻起身攔住了他,面色嚴肅地道,「貴使請注意言行分寸,這裡是大理寺,大樑上到皇親國戚,下到滿朝文武,進了此處皆要低頭。如若逾矩,在下也無法救你。」
多巴看看對面眼神不善的蕭雲鎧和杜泠,深吸口氣,最終還是沒有再往前走。
金光微動,瞥見年深懸在膝蓋上的右手微微放鬆,顧念也悄悄鬆了口氣,剛才要動手的可不只是蕭雲鎧和杜泠,多巴再往前踏半步,很可能就會被年深一腳踢到履雪殿外面去。
多巴語調略微放緩,「我不信他是塔塔國人,除非讓我看看他的肩頭。」
克哈剛才見多巴要衝過來也嚇了一跳,聽譯語官翻譯完多巴的話,立刻跟年深表示,他肩頭並無刺青,也願意給多巴查驗一下,省得日後徒增事端。
就這樣,克哈大方地解開衣袍,向眾人展示了他白胖的肩膀,那上面就如他所言,乾乾淨淨的,沒有任何刺青。
克哈根本就不是康安國人。
多巴見狀,頓時面如死灰,頹然地坐了下去。
塵埃落定,陸昊帶多巴領走科昂的屍體後,蕭雲鎧終於忍不住拍著大腿笑出聲來,「這些胡人,機關算盡,結果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你們看到那傢伙剛才的表情沒有?太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