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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下午,他吃完午飯連出去散步的力氣都沒有,困得直接趴在桌案上睡著了。
等他醒來,發現自己身上披著件黑色的薄氅,領口壓著金線的花紋一看就知道是年深的東西。
履雪殿裡靜悄悄的,杜泠和蕭雲鎧不知道做什麼去了,唯有年深正端坐在桌前批閱文書。
「醒了?」聽到動靜,年深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嗯。」抱著薄氅的顧念含糊地應了聲,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臉上被文書壓出來的印子,第二次摸魚摸到老闆眼前,簡直太社死了。
再看看外面,日頭西斜,已經過了散衙的時間。
「杜泠和蕭雲鎧又去查內鬼的線索了?」
「嗯,」 就在顧念以為這句話已經結束了的時候,年深又補了一句,「提審秦阿栓。」
杜泠和蕭雲鎧這些天已經查到了不少蛛絲馬跡,收攏併線,那些線索最後都指向了秦阿栓,所以人昨天就被拎到監獄關起來了。
這樣的話,就可以還周錄事一個清白了,聽到消息的顧念起身把薄氅掛到了旁邊的衣架上,默默在心裡替周錄事高興。
那邊的年深放下筆,將文書合好放在案頭,站起身來,「走吧。」
「去哪兒?」衣架旁的顧念揉著臉上淡粉色的直角印痕,懵懵地打了個哈欠,有案子麼?
「攬月樓。」年深的目光淡淡的在他臉上掃過,面無表情地朝殿外走去。
顧念這才想起來,這幾天醒酒手法的名氣已經在酒客中逐漸傳開了,來酒肆的漢人明顯比以前多了些。今天胭脂醉即將正式上市,他們幾個要開始輪班重點蹲守余沉了。
門口今天新換了個虎頭虎腦的小廝,一見年深過來,便挺直了脊背,「少卿!」
聲音洪亮,提神醒腦。顧念立刻清醒了不少,看這個小廝的習慣,似乎是從兵營里調過來的?
意識到又要騎馬,跟在年深後面的顧念苦著臉揉了揉自己的大腿,,完蛋,又要被磨破皮了。這種苦日子可什麼時候是個頭兒啊?
結果出乎顧念意料的,年深並沒有朝馬廄走,反而直接走向大門的方向。
「不騎馬嗎?」顧念的表情立刻『多雲轉晴』,連語調都跟著歡快了些。
走在前面的年深頭也不回地道,「你想騎?」
「不不不,」顧念忙不迭地跟了上去,生怕他改變主意,「今天日暖風和,我原本就想建議少卿欣賞一下春景,散散步走過去呢,反正胭脂醉要酉初過半才會正式亮相,去早了也用處不大。」
「那就走走吧。」年深從善如流,聽著身後跟上來的腳步聲刻意放緩了步伐,半迎著斜陽的眼底漾起抹溫柔的笑意。
走在路上,年深想起顧念教那些胡姬划拳酒令的事情,便隨口一提,「攬月樓那些胡姬可幫得上忙?」
「必須幫得上。為著跟她們混熟,我這幾天可沒少下功夫。而且為了讓她們賣力幫忙,我昨天特意找了個藉口,說咱們咱們大理寺接到萬年縣的消息,在抓一個手上有刀疤的拐子,如果提供線索,有十緡的賞錢。而且據說那人特別愛喝葡萄酒,很可能會來攬月樓。昨天開始她們就瞪大眼睛盯著了,都憋著勁兒的想要找到人領賞金呢……」
年深起了個話頭兒,顧念的話匣子就關不上了,像串爆竹似的,噼里啪啦地一口氣念叨了下去。年深甚至都不用接話,只要安靜聽著,偶爾在對方看過來的時候點點頭給個肯定的眼神就好。
兩人一說一聽,氛圍融洽,步履悠閒,斜陽將兩人的影子在坊道上扯成長長的兩道淡影,最終模糊地糾纏在一起。
真說起來,攬月樓所在的懷德坊離大理寺所在的義寧坊確實也不遠。
轉出義寧坊的東門,只要往南走過居德坊和群賢坊兩坊,就到懷德坊了。其中群賢坊還是小坊,坊牆只有居德坊的一半長。
顧念和年深出了東門往前,沿著居德坊的坊牆沒走幾步,就看到路東面有兩個眼熟的少女身影。
說得興起的顧念隨手拽了拽年深的袖口,「那個……是不是琉璃和蓮兒?」
她們怎麼會在這裡?
「嗯。」年深垂下眼皮,淡淡地看了自己被扯歪的袖子一眼。
「年少卿,顧司直!」琉璃也看到了路這邊的顧念和年深,居然拎起裙擺,逕自越過大道,朝他們跑了過來。
她熱情的舉動讓顧念有些措手不及,打個招呼就行了,沒必要這麼興師動眾還跑過來吧?
「太巧了,居然在這裡遇到兩位貴人。」琉璃氣喘吁吁地站住腳,低眉斂目,鄭重其事地朝他們行了個禮,「琉璃代楚娘,謝過年少卿和顧司直的幫忙。」
蓮兒跟在她身後,也學著她的模樣給兩人行禮。
怎麼這個時候突然道謝?顧念跟年深對視了眼,同時想起了在萬年縣審訊的萬良,「楚娘的案子有結果了?」
作者有話說:
顧念:能拿到墨青許可的單子,我可太幸運了~
備註:1、悲田院:唐玄宗開元二十三年(735年),設立「病坊」,專門收容無家可歸的老年乞丐,後改名為悲田養病坊。武宗還專門頒布詔令,規定長安洛陽兩京的悲田院,由國家撥給相當的沒收的寺院田產作為賑濟開支來源,地方各州府則分別撥給本地悲田院七頃到十頃田地,以供開支,並由各地長官選派年高德劭的老年人一名負責日常事務。(《舊唐書·武宗紀》)因此,悲田院成為國家救濟機構的代稱,收容無依無靠或流浪街頭的老年人、失去雙親的兒童以及乞食街頭的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