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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涼又略微解釋了下,顧念和年深才明白了。
首先,這六年來,長安城百姓的日子就過得極苦。
契丹當初接連殺掠了十數座城池,讓大亁元氣大傷,為了儘快恢復軍備,充盈國庫,呂青變本加厲的提高了各種稅負,長安城更是首當其衝。
當初的倉皇出逃本就讓大多數人損失慘重,再增加稅負,無疑更是雪上加霜。不光長安,其實大亁上下,所有的人都叫苦不迭。
而且這幾年的年景也特別不好,各地經常出現洪澇災害,中間還有許多地方爆發了天花,一時間人人自危。幸虧鎮西軍那邊傳來了預防天花的方法,才讓長安城的人倖免於難。
顧念略微想了下,也就懂了,長安離涼州更近,所以牛痘的治療方法從那邊傳過來的更快。
兩年之前附近又爆發過一次蝗災,幸虧有當年年深和顧念他們留下的燒蝗經驗,百姓們才挺了過去。
這也讓鎮西軍在百姓們心裡的形象愈發的好了起來。
畢竟無論是當初燒蝗應對蝗災,還是無私的公布牛痘預防天花,以及守護長安,這都是實打實的對他們有利的事情。再加上鎮東軍的所作所為做對比,鎮西軍更是聲譽日隆。
前段時間,鎮西軍和呂青開戰沒多久就遇到了那場地動大災,國庫已然空虛無力救災,呂青便再次把主意打到了那些沒受災的百姓身上,從此更是怨聲載道。於是便隱隱期盼著鎮西軍能打過來,拯救他們。
待到有人傳來渝關軍救災的作為,又引發了另一輪的羨慕,城內的百姓便偷偷分做了兩派,一派支持鎮西軍進駐長安,一派希望渝關軍過來掌權。
總而言之,城內的每個人,幾乎都在盼望著呂青快點倒台。
等到呂青再次棄城而逃,又傳來消息渝關軍就是鎮西軍的時候,城內的百姓們便沸騰了,忍不住額手相慶,日夜期盼他們能儘快到達長安。
至於那些不歡迎鎮西軍的,早就跟在呂青的後面跑光了。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民心所向。」馬涼環顧四周,臉上浮起一個半是感慨半是自嘲的笑容,「我要是真的跟你們開打,恐怕半夜就會有人偷偷過來給我的兵卒們套麻袋,然後打開城門迎你們進城。」
顧念:………………
馬涼準備的筵席就在他自己府內,他的宅邸自然容納不下那麼多兵卒,馬涼跟年深商量了下,將兵卒們都安排到了千牛衛和左金吾衛的兵營。反正那些人早就跟著呂青走了,徒留一堆空宅。
顧念下了馬,跟著馬涼和年深往裡面走,邊走邊打量著。馬家的宅院,在長安城內完全算不上奢華,只能說中規中矩,尤其是府內那些擺飾,除了一把寶刀,幾乎沒有什麼名貴之物。
他安排的那頓家宴也沒太多山珍海味,最稀奇的食材可能就是那道烤駝峰,剩下材料的基本就是常見的羊肉、鵝肉、兔肉和鮮魚。
不過,馬家的廚師手藝還是不錯的,做的也都是地道的長安菜色,才端到門口就香味撲鼻。顧念和年深等人許久沒有吃到長安菜,自然食慾大動。
眾人吃到半途,吳鳴才姍姍來遲。顧念這才想起來,好像今天早上起就沒見到吳鳴的人影了。他略微想了想也大致猜到了,年深可能是讓吳鳴提前摸進了長安城探查狀況。眼下他既然這樣大剌剌的出現,估計就是沒查到什麼問題了。
到這個時候,顧念的心才算完全放了下來。
一場宴席直吃到戌正才散。
年府那邊,馬涼已經提前安排人打掃了出來,好讓他們暫時居住。
年家最外面那扇高大的烏頭門當初被呂青派人拆了,原本的位置上只剩下幾個大洞,積滿了落葉和塵土。馬涼來不及安排一扇新門,又怕貿然補的不合年深心意,最後就索性沒動。
年深顯然是之前就知道這件事,所以臉上並沒有什麼明顯的表情,只是淡淡地掃了眼,便帶著眾人走了進去。
屋內的東西也早就都被搬空了,雖然臨時補了些床榻之類的家具進來,一眼看上去,仍舊是空空蕩蕩的,冷清而寂寥。
年深摸了把旁邊朱漆斑駁的柱子,面沉似水,看不出在想些什麼。
「正好這宅子舊了,咱們翻新擴建一下,再把墨青新鼓搗的那些自風亭,流水鍾什麼的全都用上。對了,東邊最好的那個跨院,以後就歸我。」
這種意氣風發的時候怎麼能傷春悲秋的,顧念連忙伸臂斜攬住年深的肩膀,帶著微醺的酒意,暢想未來。
「你以後不會住這兒。」被他一打岔,年深回過神來,溫柔地摸了摸他的腦袋,意味深長地道。
顧念的腦子被酒精泡得發漲,一時沒明白年深的意思。
他正要開口,吳鳴恰好走了過來,抱起雙臂道,「說起舊宅子,我今天也去摸過一座,還發現了點奇怪的東西,要不要過去看看?」
「誰家的舊宅?」
吳鳴抬手指了指東北的方向,「陸家。」
「你回陸昊家了?」顧念第一反應就是陸昊,畢竟吳鳴當初就住在那兒。
「他家我早就摸遍了,還用等得到今天?」吳鳴吹了下額前綴著黃色蜜蠟珠的小辮子,露出不屑的神色。
哪還有哪個陸家,顧念怔了怔,而後腦子裡突然划過另一個名字,難道是陸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