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頁
她身後那個疑似屬於楚娘的房間,此刻門扉大敞,杜泠和蕭雲鎧一前一後沖了進去,幾個小侍女膽小地圍在門口朝里張望。
「她不是在表演麼?」
「結束了,剛回房間大概半盞茶的功夫。」
年深皺眉看了眼樓下越聚越多的人群,單手撐過扶欄,兔起鶻落,直接躍上三樓。
顧念:………………
你們是不認識樓梯麼?
等顧念順樓梯氣喘吁吁地跑到樓上,房間外邊已經圍得水泄不通,亂成一片,有心想叫他們保持現場,也已經來不及了。
蕭雲鎧倒是站在門口,但里三層外三層的隔著不少人,顧念試了兩次,根本擠不進去。
他正在發愁,恰好柔娘帶著幾個小廝趕到,那幾個小廝開道,人群終於給柔娘讓了條路,顧念也跟在了後面。
蕭雲鎧和桃花閣的兩個小廝守在門口,將後面想跟著擠進去看熱鬧的人通通擋在了門外。
楚娘的房間非常開闊,比起他們剛才待的房間大了三四倍,用現代的眼光來看,就是一室兩廳的格局。
最外面是客廳,牆上掛著花鳥圖,周圍是書架、桌案、琴架等物,從裝飾用的擺件到日常用的筆山、鎮紙、香爐,儘是鎏金、白玉、琥珀、瑪瑙、細瓷之類的材質,用料考究,雅致中盡顯華貴。
繞過屏風再往裡走,第二個廳內擺著梳妝檯、衣架、箱櫃、雙人榻等物件,明顯是梳洗打扮和休閒小憩的區域,最裡面則是臥室,年深舉著半截蠟燭,正蹲在臥室角落查看著地上的痕跡。
此刻梳洗打扮的區域一片狼藉,楚娘一動不動地躺在團花地毯上,像斷線木偶似的,滿頭珠翠的腦袋以奇怪的姿態扭向了窗口那邊,像是被人擰斷了脖頸。她身上的衣服絲毫未動,還是剛才表演時穿的那套,看樣子是剛回來就遭遇毒手。
晃動的燭火映著她身上的血色羅裙和不自然的姿勢,更添幾分驚悚之意。
眼前的情形詭異地跟顧念夢裡自己被年深擰斷脖頸的畫面重合在一起,他心臟狂跳,下意識地摸了摸脖子,往後退了一步。
看到屍體,柔娘不禁臉色煞白,帶著個黑衣小廝衝到楚娘身邊,正要伸手去探她的鼻息,年深卻頭也不抬地道,「人已經死了。」
柔娘的身體晃了晃,仿佛瞬間就卸掉了所有力氣,差點摔倒,小廝連忙把她扶到旁邊的榻上坐下。
「不用管我,你再去仔細看看楚娘的屍體,看看……是怎麼下的手。」柔娘揮揮手,失魂落魄地扶住額頭,示意黑衣小廝讓自己靜靜。
小廝依言走回到屍體旁邊,沉默安靜地開始細細查看。
打開的窗戶灌進冷風和細雪,吹得顧念的脖頸也涼颼颼的。見有人檢查屍體的狀況,為避免再回憶起噩夢裡的痛苦,他也刻意走遠了幾步。
楚娘身邊是翻倒的月牙凳,再往前就是梳妝檯,紅羅絲帕、各色胭脂、釵鈿首飾宛如落花,萎靡地撲落一地,其中一根金鑲玉的步搖和臂釧直接被踩扁了。
地上痕跡雜亂,屏風和梳妝檯之間的位置還有個綠衣小姑娘,跌坐在一攤碎瓷旁邊,呆呆地看著楚娘的方向,像是被嚇傻了,之前在他們房間下棋的那個叫秋月的姑娘,正抱著她輕聲安慰。
屏風邊歪著個提梁銀罐,裡面的水大半都灑在了地上。
顧念繞到另外一側,在窗框附近發現幾處重疊的殘缺腳印。
外面都是夯土路,桃花閣里的溫度又高,如果有人冒雪從屋外進來,鞋底的雪水融化再乾涸後,很容易留下痕跡。
可惜的是屋內有些地方鋪著地毯,燭火光線昏暗,足跡混雜在地毯的花紋里原本就很難察覺,這會兒就更不用說了。
疊摞的箱櫃最上面那個箱蓋翻開,裡面的衣服被翻得亂七八糟,臥床上的被褥也有被翻動的跡象。
轉了一圈,都沒看到杜泠,顧念從屏風邊探出頭,詢問門口的蕭雲鎧,「杜泠呢?」
「看到窗邊的腳印,順著屋頂追出去了。」蕭雲鎧粗聲粗氣地道。外邊亂糟糟的,他的音量也跟著不自覺的大了兩級。
行吧,顧念看了窗外的屋檐,如履平地什麼的說的就是杜泠這種輕功高手吧?
不過,說起來,兇手應該的確沒跑太遠。畢竟從楚娘回房到那些小侍女驚叫,也不過就三五分鐘的時間。
蕭雲鎧話音未落,臥室的年深突然起身,左腳輕點床架,翩若驚鴻般地就勢躍上了房梁。
會功夫可真方便。顧念仰望著他瀟灑飄曳的衣角,默默摸了摸鼻子。
年深蹲在樑上查看的時候,柔娘已經勉強整理好情緒,走到門外去處理兵荒馬亂的局面,得空的蕭雲鎧就勢退回到屋內。
「可惜現場都被破壞了。」蕭雲鎧剛進來,就聽到顧念對著滿地散亂腳印小聲嘆氣。
他臉色一紅,尷尬地撓了撓頭,進來的時候太匆忙,忘記小白臉之前在天香樓說的那個什麼『保護現場』了。
「有什麼發現?其實一開始我就檢查過了,頭髮衣衫都很整齊,身上也沒有什麼其他的傷痕。甚至連指甲都很乾淨。」見那個黑衣小廝在查驗屍體,蕭雲鎧逃避性的繞了個彎,從顧念身邊走向小廝。
「沒有中毒。」小廝把探進楚娘喉口的細針拔出來,垂頭看著光亮如新的針尖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