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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背對著他，一手扶著樹幹，似乎是準備滑下來。
他扭頭對賀雲弋笑了笑，「沒事，這樹我都不知道爬了多少次了，有經驗，你別在下面擋著我就成，礙事。」
賀雲弋哪能聽他的話，一步都沒離開過。
這把小孩都給整無語了，隨手指了下旁邊，「看，那是誰！」
這種連他同齡的小朋友都已經騙不到的把戲，竟然能讓賀雲弋真的往那邊看。
小孩搖頭嘆氣，下一秒便利落地直接從樹上滑了下來，動作輕盈得像只貓，落地一點聲音都沒有。
以至於賀雲弋回過頭看見他時，被嚇得往後跳了一大步。
小孩樂得彎著腰咯咯笑從，差點把頭上的帽子都給笑掉了，幸好被他及時扶住。
賀雲弋也覺得自己膽子太小了，竟然在小孩面前丟了臉。
不過笑起來還挺好看，就不跟他計較了。
賀雲弋看見面前的小孩雖然穿著普通的衣服，但身體非常瘦弱，唇色幾近於無。
他忽然想到小孩剛剛問他的問題。
「你在這幹嘛？你是病人還是家屬啊？」
「我？」小孩手插兜里，態度傲得很，「這你還看不出來嗎，我當然不是病人啊。」
雖然他說自己不是病人，可他剛剛從樹上跳下來時，卻露出裡面賀雲弋再熟悉不過的病號服。
賀雲弋並未拆穿他，反而從口袋裡掏出一根棒棒糖。
正準備遞到小孩手上時，卻突然收了回來。
小孩也是愣住了，估計他也沒見過哪個大人還會把送出去糖再拿回去吧。
「你這人怎麼回事，不就一根糖嗎，小氣，我自己也有，哼。」
這還真不是賀雲弋不願給，只是他不知道這小孩的病情，不知道他是否在吃的上面有忌口，不過既然他說自己也有，那就應該沒什麼問題。
「誰說我不想給你？」賀雲弋把那根棒棒糖塞回口袋，再次拿出來時，整個手都抓滿了糖。
小孩眼睛立馬就亮了，不過還是矜持地沒伸手。
賀雲弋笑了笑，「你不是病人家屬嗎？你把這個糖帶回去給病人吃，他一定很開心。」
「你說的也有道理，那我就勉為其難收下了。」
兩個人也從剛剛差點要吵起來，變成現在一起坐在草坪上吃糖，跟好哥們兒似的。
小孩吃完第一顆準備再吃一顆。
賀雲弋瞥見了，故意打趣他說：「你少吃點，這個是帶給病人吃的，要是都被你吃光了他吃什麼？」
小孩開口就要反駁，「我就是——就是想先替他嘗嘗。」
還好他腦子轉得快，差點就暴露了。
不過經此，他也沒再吃糖了。
賀雲弋又把包里剩下的糖全給了他，小孩手上裝不下，他又放了點在地上，「喏，都給你，麻煩也替我帶句話給那位病人，糖雖然好吃但不能多吃，不然牙齒都被蟲子咬光光了。」
「我知道啦，你還真是喜歡嘮叨，你陪護的那個人一定很煩你吧。」
毒舌又上線了。
賀雲弋沒跟他計較，反而是一臉幸福地說：「他才不會煩我，他說了，他最喜歡聽我說話了。」
小孩才不信，「他肯定是騙你的。」
賀雲弋站起來，拍拍衣服上的灰，「行了，我也該回去了，他要是長時間見不到我會想我的。」
小孩臉上划過明顯的失落，不過卻也倔強地沒開口挽留。
賀雲弋走了沒幾步，突然想起自己平板忘了拿了。
剛一轉身，便看見坐在地上的小孩拿下帽子，往裡面塞著糖。
而帽子下，沒有一根頭髮。
似是察覺到賀雲弋的目光，小孩也抬頭看他，視線對上，小孩明顯慌張了起來。
他想戴上帽子，卻又捨不得扔掉裡面的糖。
到最後，他只能無助地把臉埋進膝蓋。
只要他看不見對方厭惡的眼神，他就還能認為對方不討厭他。
賀雲弋看見他縮成小小的一塊，忍不住鼻尖一酸。
他走過去，拿起放在旁邊的平板，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沒有異樣：「喲，看來你也是個搞藝術的，改天咱倆可以pk一把。」
小孩肩膀輕輕顫抖了一下，卻沒有任何動作。
賀雲弋不再逗留，轉身離去。
他給小孩留出空間，想讓他，能把頭抬起來。
第28章
賀雲弋往外走, 沒有來時腳步那麼輕快，反而變得有些沉重。
這是醫院, 來這的人, 哪個不是被病痛折磨，重症病房裡的那些，每天掙扎在死亡線上, 作為醫生，死亡甚至已經是司空見慣的事。
但他畢竟不是原主。
他懼怕死亡, 害怕分離。
穿過迴廊, 走在陽光下。
他忽然瞥見不遠處熟悉的身影, 剛準備上前打招呼，便看見一身穿白色西裝的男人走到許南蕭面前停下，兩人在角落裡說著話。
他看不見許南蕭的表情，但從西裝男的笑容來看, 兩個人應該是相談甚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