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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隨著凸勒六公主呼延藏的降生而來到這個世界,自出生之日起便被視為凸勒未來的希望。
兩歲的時候,凸勒王室將她送到大曆,成了長孫召兒。
她清楚地記得書里的每一個細節,了解每一個人的性格,知道他們每一個人的結局。是以她將自己視作「上帝」,將這片土地看做棋盤,每個人都是任她擺布的棋子。
「我唯一做錯的事情,就是愛上了長孫靜虛。」呼延藏看著十四,似有不甘,「我輸給你的不是智謀,而是運氣。」
「你只是……運氣比我好罷了。」
「很早的時候我就告訴他,殺了你。但是他沒有聽我的話。他要是聽我的話,左丘玥早就死了,河南王府也不會存在,現在坐在皇位上的就是他。」
「我為凸勒之主,他做大曆皇帝,這樣才是天造地設。」
「是受降城那次嗎?」十四道,「早在那之前,我已經決定要跟左丘玥攜手。」
呼延藏一愣,接著露出悽然的笑:「可是在更早的時候,他就答應跟我結盟了。」
「我一心助他登上皇位,他卻不信我。」說到這裡,她眼中的平靜消失不見,隱約有風浪掀起,「你一封信,就讓他臨陣倒戈,放棄唾手可得的皇位。」
「憑什麼?你憑什麼?」
「他不愛你,你不該來怪我。」十四道,「至於說服她和朝廷聯手同抗赤面,我要維護大曆朝廷和百姓,你想讓凸勒稱霸天下,你我各自為戰,更不存在誰對誰錯。」
「若說錯,是你先挑起的戰爭。」
「呵。」呼延藏聞言冷笑,「真虛偽。」
「早在多年前,你就在為大戰做準備。這場戰爭卻是是我挑起的,可是最後是你把炸藥跟火炮帶到這裡來,是你帶著大曆朝的兵馬踏上了凸勒和赤面的土地,也是你強迫他們向大曆俯首稱臣。」
「我做的事我敢承認,但你敢說你從來沒有覬覦過他國領土嗎?凸勒和赤面在大曆南北兩側雄踞,你敢說你從來沒有動過統一天下的心思?」
「如果沒有,你就不會做那些準備。」
「我做準備,是因為知道未來一定會發生戰爭,我不想成為被動的一方,河南王府以及河南道與都畿道的百姓也不能成為他人炮火下的犧牲品。」十四啟唇道,「我敢說,如果不是你首先挑起戰爭,我不會讓大曆的兵馬踏足他國領土。」
「我的兵只為守護大曆百姓而存在,不為侵略他族。可是你們先動的手,就應該為此付出代價。」
「哈哈哈哈……」呼延藏仰頭大笑,笑出了淚水,「勝者為王敗者為寇,隨便你們這些勝利者怎麼說。反正不論說什麼,世人都會認為你們是對的。」
「你來見我,就是為了來耀武揚威嗎?如果是這樣,那你做到了。」
十四卻搖搖頭:「我來見你,只是為了見你。」
呼延藏笑容漸收。
然而十四卻沒有繼續說什麼:「既然見過了,那我就走了。」
牢門被打人從外面打開,十四沒有絲毫留戀,轉身離去。
「我要見長孫靜虛!」
走出一段距離之後,呼延藏的喊聲從牢房裡傳出來:「讓他過來見我!」
回應她的是很快消失的腳步聲。
……
十四在淮南道停留了兩月之久,以淮南道光州為中心向外追捕,共抓捕天女教狂熱教徒四千餘人。
至大同元年十一月,天女教在大曆朝的核心力量終於被打散,只在民間還散落著一些不成氣候的散教徒。
最後一件事,便是對呼延藏的處置。
大同元年十一月初三,淮南罕下了一場數十年難得一見的大雪。
這一天,呼延藏入獄之後第一次見到了長孫靜虛。
他身後跟著一人,捧著托盤,上面放著一壺酒跟一個空酒杯。
「你終於肯來見我了。」
「最後一面。」
「沒想到,最後居然是你來送我。」呼延藏望了一眼他身後的酒壺,面上滿是嘲諷。
「長孫靜虛,我這輩子做的最錯的一件事就是對你動情。」
「召兒。」長孫靜虛道,「下一世,不要再遇見我了。」
「召兒」二字一出,便讓呼延藏淚流滿面。她痛恨不可自拔的自己。
長孫靜虛從未說過他愛她,一直都是她一廂情願,是她緊追不捨,是她自甘下賤。她厭惡這樣的自己,卻怎麼也擺脫不掉。
呼延藏端起接過他親手遞過來的酒,一飲而盡。
白瓷就被摔落在地,碎成數片。
長孫召兒緩緩向倒下,她眼中有不甘,有恨意,最終所有的光芒都逐漸變弱,所有的情緒都被蓋在一雙眼睫之下。
……
「叔父。」五歲的長孫召兒握著長孫靜虛的手,抬起頭用一雙漆黑如墨的大眼睛望著他,「你會一直疼召兒嗎?我下次要是再一不小心掉進水裡,你還會和這次一樣跳進去救我嗎?」
「我會看好你。」少年時期的長孫靜虛笑起來自帶幾分靦腆,他輕刮小丫頭的鼻頭,道,「有我在,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那萬一呢?」長孫召兒不依不饒,「萬一有呢?你這次因為救我差點兒就沒命了,下次還會這麼做嗎?」
「會。」長孫靜虛不假思索道,「只要有我在,不會讓召兒受傷的。」<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