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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問的太多,一時不知道從哪裡開始。」十四在他對面落座,把肖硯放在了自己身邊。小傢伙兒手裡正抱著一個高級版的九連環,心無旁騖地拆解。
「那就由我先說?」
「還是我先問吧。」十四道,「我想起來從哪裡開始問了。」
肖如茗好性子地點頭,示意她先說。
「那就從我這次過來的原因開始說起吧。」十四開始問,「肖家找我來走鏢,是誰的主意?」
「我的。」
「肖家主並不知道?」
「對。」
「那你找我來,是真的有東西或者人要護送,還是別有目的?」
「這個問題的答案肖娘子應該已經猜出來了。」肖如茗語氣從始至終都沒變過,「是因為別的事情。」
「什麼事情?」
「見我母親。」
十四手指微收,面色不變。繼續問:「原因?」
「你也看到了,我母親大限已至。作為兒子,我想在她離開之前,替她完成最後的願望,不讓她帶著遺憾離去。」
「最後的願望指的是什麼?」
這次肖如茗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盯著十四看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道:「見她遺落在外的親生女兒。」
他的視線不加掩飾地落在十四臉上,留意著她一絲一毫的神態變化。他看到她的眸子像兩片幽深的潭水,聽到「女兒」兩個字的時候,平靜無波的水面炸開了小小的水花,但是轉瞬即逝。
「肖娘子似乎並不驚訝。」說實話,十四的反應讓肖如茗有些失望,她太平靜了,「事關你的身世,你不該如此平靜的。」
「或許……你已經知道了?」他猜測到一種可能。
「聽說了一些,但並不完全知道。聽了你的話,才算是了解的差不多了。」十四心裡當然不是像表面看上去這麼鎮定。
前腳剛剛得知肖十四娘不是肖福跟林氏親生的,後腳就來到了真正的「家」里,而且還在生母臨走前見了她最後一面。
這就是無巧不成書嗎?
「你是誰?」十四看著肖如茗問,「我聽說我當年被放到了大韋村,換了另一個同樣也姓肖的男孩兒,你是那個孩子?」
「不是,我不是他。」肖如茗否定道,「我是母親跟父親的親生孩子,或者說,是與你一母同胞的親弟弟。」
「那他呢?」十四反應過來,肖如茗今年才十八歲,要真是被調換的那個孩子,應該跟她同歲才對。
「夭折了。」肖如茗道,「不到三歲就夭折了。」
啊對,肖如茗前面還有一個夭折的兄長。
「你還想知道什麼?我都可以替你解答,阿姐。」
肖如茗這一聲「阿姐」叫的十四一個激靈。
「你看上去也不像自來熟的性子。」十四的輕笑中透著疏離。
「你我本就是血脈至親,不存在熟與不熟之分。」肖如茗問,「阿姐可是在怨恨母親當年將你送出去?」
「如果換成是你被人丟掉,你會高興嗎?」
「母親當年也是無奈之舉,如果沒有嫡子,父親在家主之位的競爭中就會處於劣勢。阿姐或許不了解,當年若是父親輸了,我們這一房如今可能已經不存在了。」肖如茗道,「所以保全大局不只是為了贏,還是為了生。」
「因為將你送走,母親一直在自責。她當年也是被逼無奈,我希望阿姐能站在母親的立場,試著理解她。」
「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十四覺得好笑,所以直接笑了出來。
肖如茗聞言一哽,不愧是能名揚嵩州的肖十四娘,果真不是好對付的人。同時也因為十四的涼薄而有些傷懷,卻又明白她這是情有可原。
十四看著肖如茗,則聯想到了齊先。差不多的年紀,論心計跟沉穩,十個齊先也不夠眼前這個少年耍的。這個便宜弟弟,不容小覷啊。
「我說話做事都喜歡直來直去。」十四道,「一聽肖家主回來,你就連忙帶著我離開了,那就說明他不知道你把我找過來了。或許,也不知道當年令堂把女兒換成兒子的事。」
「令堂一直知道我在什麼地方,卻直到今日,我才因為你拿護鏢做藉口來到這裡。這就說明她沒想過把丟掉的女兒找回來,正好,我也沒有認祖歸宗的想法。」
要是肖家早去一步,肖十四娘或許就不會死。
「所以這次合作,就到此為止了。尾款你看著辦,已經付了的訂金是不會退回了。此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再見仍舊是陌生人,互不打擾,各自安好,肖六郎覺得可行?」
「母親並非不想找回阿姐,而是迫於形勢,不能這麼做。」肖如茗解釋道,「世人皆知她有一個夭折的長子,若是忽然冒出來一個女兒,要如何解釋?」
「你同我解釋這些不過是白費口舌。」十四道,「我真的不在意。」
肖如茗又是一哽,他看向十四的目光中開始出現複雜。這到底是個怎樣的女子?事關身世血親,她怎麼能絲毫不在意?
殊不知坐在他對面的這個人,雖然身上流著跟他同樣的血,卻早就不是他以為的那位血脈至親了。
「那你……能否去母親靈前上柱香,送她最後一程?」肖如茗帶著請求道。
十四思考了片刻,她覺得她要是不答應的話,極有可能惹惱了眼前這名城府極深的少年。這不就相當於給自己樹了一個敵人嗎?<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