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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軟了,可表現出來的態度卻更加強硬:「我是你爹,已經低三下四地求你回去了,你還要怎麼樣?讓我給你認錯嗎?」
「跟我回家!」他上前抓住顧凜,不由分說地就要扯著往前走。
「我不要!」顧凜大喊,但他怎麼可能抵抗得了顧明璋的力氣?被扯得向前一個踉蹌,險些摔到地上。
「阿凜!」肖硯驚呼。
十四則已經大步上前,一個推拉,打開了顧明璋抓顧凜的手,把人攬到了自己身後。
顧明璋又要伸手抓,十四繼續出手,兩個人的動作快過思考,眨眼間就在原地過了兩招。
「怎麼著,顧當家是要跟我打一架嗎?」交手之後短暫分開,十四揮開甩到前面的大氅。
居然敢在肖宅對他們娘子動手!離得近的幾個小廝擺好架子就要衝上來。
「站住。」
十四開口,他們才停下。
顧明璋冷靜下來:「是我一時激動,你……莫見怪。」
十四冷聲一聲:「顧當家,別怪我挑撥你們夫妻之間的感情。但你那位新婚妻子剛剛進門沒幾天就敢這樣對待阿凜,有些話我就不得不說了。」
「為什麼會忽然決定娶她,箇中緣由只有你自己最清楚。但我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只覺得離奇。能不能請顧當家,替我解答一下疑惑?」
「我……」顧明璋有苦不能言。
他之所以娶袁六娘為妻,當然不是因為情愛,而是為犯下的錯負責——他毀了她的清白,要是不娶,跟畜生何異?
顧明璋站在那裡許久都沒有說話,容色不斷變換,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所有人都站在十四身後,對面卻只有他,形單影隻地立在被滿院子的大紅燈籠烘托出的熱鬧氛圍中。
顧凜看著這樣的他,忽然開始心疼。
父親其實是很疼他的,一直都很疼他。他提出的所有要求,他都會盡力滿足。就算是任性氣他,事後他也會立刻原諒他。只要他說一句承認錯誤的話,他就會立刻一笑置之,把他犯的錯統統忘掉。
顧凜剛剛哭過,此時又心疼的想要掉眼淚——這樣的父親好可憐,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無助的他。
難道是自己錯了嗎?他是不是不該這麼任性,只想著自己卻完全不顧父親的感受?
「爹……」顧凜從十四身後出來,走向顧明璋。
見他走過來,顧明璋愣了一瞬,隨即眼中湧出驚喜,把裡面的落寞衝散了一些。
顧凜看得清晰,所以更加心疼和自責了。他伸出手拉住顧明璋的大氅:「爹,我跟你回家。」
相麻衣忽然轉過頭,面向門框。
她不著痕跡地把眼淚吞回去:老娘是來看肖十四娘收拾人的大戲的,誰要看你們膩膩歪歪的父子情?
「阿凜還不夠懂事嗎?」十四問顧明璋。
「……是我的錯,不是他的錯。」顧明璋也在憋眼淚,他把兒子的手握在手中,「肖娘子,打攪了。」
銀硃送完袁六娘回來,又要送顧明璋父子離開。不過被顧明璋和顧凜一起婉拒了,顧凜走了兩步之後回頭看向十四跟肖硯道:「姑姑,阿硯,初一那天我過來拜年。」
……
看著那父子二人手牽著手走遠了,十四一轉頭,看到了眼眶紅了的相麻衣。
「你這又是怎麼了?」
相麻衣吸了吸鼻子,又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我想起我爹了,不行嗎?」
十四用一副「我說什麼了嗎?」的表情回復她。
「師父,你是不是想家了?」肖硯關心道,「因為看到阿凜和顧伯父在一起,所以也想自己的親人了是嗎?」
肖硯知道,相麻衣已經沒有親人了。想了想,又出聲安慰道:「師父,你別覺得孤單,我和娘親也是你的親人。」
相麻衣原本已經平靜下來了,結果因為這小傢伙兒的兩句話……
「要是想念他們了,就找個時間回去看看。」十四看著使勁兒平復情緒的她,道,「或者在大慈恩寺供奉上他們的牌位,這樣你就可以經常去探望了。」
「嗯……嗯。」相麻衣深吸一口氣,繼而揚起唇角,笑著道:「這是個好提議,我過了年就去。」
她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忽然想起一個問題,問十四道:「你說人真的有輪迴轉世嗎?大家死了之後都會去哪兒?真的有陰曹地府十殿閻羅嗎?」
「你這個問題不該問我,應該去問經歷過的人。」十四道,「我又沒見過閻羅,怎麼知道有沒有?」
成為肖十四娘之前,她是堅定的無神論者,更不信什麼轉世輪迴。可是現在……由不得她不信了。
「凡事信則有,不信則無。」左丘玥從樓上下來,「相娘子若是相信,那就自然有。」
「那你信嗎?」相麻衣問他,「信神還是信佛?」
「都信。」左丘玥道,「也都不全信。」
「這是什麼說法,不是說信則有不信則無嗎?那你覺得有還是沒有?」
「都信,是因為人能看到的事物太少了,世間肯定還有很多人不知道的存在。」左丘玥解釋道,「都不全信,是因為我沒親眼見到過神佛。說到底神佛二字也是人給他們取的名字,說不定他們存在,但並不叫這個名字。」
「我覺得你可以去修行了,資質挺不錯的。」相麻衣評價完又問十四:「那你呢,你信嗎?」<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