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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昊周將士聲勢浩大,在郁舜的率領之下,浩浩蕩蕩地離開了瓊山關。
不費一兵一卒,便能叫昊周退兵。
瓊山關內的將士,在昊周軍隊撤離之後,一顆心終是落了下來。
山門重新打開,溫月聲緩步入內,進了旁邊的一間暖室之中。
屋內早有人備好了水,她卸下了手腕間的佛珠,將一雙手浸入到了冰水中。
冬日風冷,但她用於淨手的水依舊還是冷水。
甚至她整個人穿得都格外的單薄,她卻好似感受不到溫度一般,心平靜氣地淨著手。
旁邊放著乾淨的綾帕,溫月聲取過了綾帕,細細地擦拭著一雙手,一邊淡聲道:「何時來的?」
這暖室中安靜非常,卻有一人著一身雪白,端坐在了桌旁。
晏陵聞言,輕垂眸道:「七日之前,昊周傳來異動時。」
「來支援的將領是誰?」她淡聲問。
「忠勇侯。」
溫月聲聞言微頓,掃了他一眼。
很早之前,她便知道忠勇侯是晏陵身邊的人。
只是她沒過問,晏陵也沒有主動提及。
他在朝中布局眾多,此番倒是毫不避諱地與忠勇侯同行。
外面又起了風雪,溫月聲聽到李慶元大聲呼喊,叫底下的將士躲避風雪。
溫月聲在晏陵身側落座。
熟悉的冷淡檀香縈繞在了鼻間,終是讓晏陵躁亂的心緒平靜了下來。
他抬眸,那雙煙波浩渺般的眸,落在了溫月聲的身上。
「先太子起事後,一路攻至撫州。」他聲色冷淡,提及先太子之事時,眼眸似更冷冽了幾分。
「朝中派兵討伐,卻被其派兵圍剿。」
溫月聲聞言,抬眸看向他:「平叛的將領,是晏大人的父母?」
「是。」
時隔多年,這段往事晏陵從未在任何人的面前提起。
他眸中始終冷淡疏離,說的是父母的舊事,可態度就好似是別人的事一般。
「當日我父母親的處境,同今日郡主一般。」
不同的是,當年先太子底下確實是有幾支強兵,且整個撫州的將士還有邊防線,都在他們的手中。
晏陵父親即便是用兵如神,在只率領了幾千精兵的情況之下,亦是難以從撫州數萬精兵之中脫身。
「圍剿之下,父親所率親兵,盡數落在了先太子手中,母親被虜,唯有他與百餘人,在苦苦支撐。」
「入撫州之前,他曾派了身邊親兵去朝中傳信。」
說到此處,溫月聲抬眸看向了他。
卻見他那雙眼眸,近乎被霧氣籠罩,越發看不清楚眸底的情緒。
她未開口,他卻直接道:「皇帝初登基,百廢待興。昊周亦是從那時虎視眈眈,在大徽內亂之際,偷襲邊疆,令得邊疆重創。」
「皇帝以邊疆為重,將手中將領,皆派遣往邊疆。」
國家興亡之際,皇帝自是要更加重視邊疆安危。
在這般情況下,晏陵父母親被放棄,幾乎屬於是必然。
這事理所應當,但這個中的痛苦滋味,大概只有晏府上下才能夠切身體會。
晏陵父親一輩子忠軍為國,在大事之上絕不含糊,或許為了大徽的安危去赴死,他亦是沒有任何的怨言。
卻是將這世間所有的殘酷,都留給了晏陵。
外面風雪交加,屋內的光線亦是黯淡非常,晏陵卻在此刻掀眸。
他那雙總是看不清情緒的眸,如今卻是難得的澄澈與安靜,褪去冷淡與疏離之後,他看向了溫月聲的眼眸里,滿溢著光。
晏陵生於那樣的環境裡,他其實卻與父母親都不同。
他並不喜歡那個晦暗的朝堂,也並不想要誓死效忠於蕭氏。
他幼年之事,所經歷的種種,讓他無法對於這個世界提及半點喜歡。
偏就有一人,與他經年以來,所知所見截然不同。
晏陵從幼時懵懂無知起,周遭皆是為著利益,不擇手段之人。或是為求榮華富貴,奴顏婢膝,將他滿身的傲骨打碎,去讓他成為蕭氏可用之人的至親。
唯她不同。
自初見起,她身上便有一種矛盾的詭異感。
以至於在滔天的殺意中,尚且可以保持清明。
她是持刀人,立於漫漫黃土中,斬殺毫不留情。
那他便做她身後的護刀者,助她這把刀,刀刀斬落刀刀盡興,刀刀都隨她心意。
晏陵與她對視,聲色難得褪去疏離冷漠,只餘溫柔:「昔日舊事已過,再不會重演。」
「無論何時,郡主身後都有晏陵。」
她的眼裡裝得下大徽,裝得下所有人。
他就只裝得下她一人。
晚間風雪太大,道路受阻。
溫月聲沒有折返回撫州,便在這暖室內休息。
晏陵從暖室中出來的時候,滌竹還遺憾地嘆了口氣。
嘖,這千里迢迢趕過來,把他都累得快沒了半條命。
結果他們家大人還是出來了。
這也不應該啊。
滌竹認真地看向自家大人。
光就這容貌,這身段,莫說瓊山關這不毛之地了,就算是放眼整個大徽,那也是無人可以比擬的啊。
當然了,那昊周新帝卻也算得上是儀表堂堂。
但再怎麼說,他家大人這容色也算得上是天下獨一份。<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