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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葉師兄的動作很快,劍也很快,山洞昏暗,我只來得及見著寒光一閃便被人捂了眼睛。
雖然沒看到,但我心不瞎,我曉得捂我眼睛的是誰,可關於他為什麼要捂我,我仍是一肚子的疑惑。我先前吐過血,人還有點兒虛,嗓子也啞,索性便不說話了,只拿手在他手背上點了幾下,希望他能明白我的意思,鬆開這隻手。
“師姐,妖祟出來了。”宋遠在我耳邊開口,“有兩隻。”音色沾染了山洞潮氣,意外的溫柔。
說著,他停頓一下,認認真真和我解釋:“它們看起來很噁心。”
我幾乎被他整笑了。
妖祟此類,尤其是出來探路的低等妖祟,哪能有乾淨齊整的?
我無奈地清了清嗓子:“無礙,你……”
“反正師姐也受傷了,插不上手,既然如此,索性別看,眼不見心不煩。”
我被遮住眼睛,掙脫不開,聽覺便格外靈敏,無邊的黑暗裡,我聽見摻雜在打鬥聲中、長劍沒入皮肉的聲音。與此同時,前邊不遠處有人悶哼後退,以劍撐地。
妖祟仍在嘶吼著,受傷的是北蕭山弟子。
我一驚,忙要上前,宋遠卻不鬆手。
我冷下聲來:“鬆開。”
宋遠不回話,只固執地捂著我。
我感覺到身後的人站得板正,身子卻僵了僵,像是在鬧脾氣。
可他有什麼脾氣好鬧的?
“我是你們師姐,如今妖祟失控,我……”我喉頭干啞,聲音都要發不出了,好不容易才緩過來一口氣,“師弟師妹上前拼搏,我卻在這裡站著,沒有這個道理。”
我等了會兒,等不下去,正要再掙,他卻說話了。
宋遠:“原來如此……原來,只要是北蕭山弟子,師姐都要護著。”
周遭嘈雜,打鬥聲鬼叫聲摻在一起,我心也不在這兒,能把他的話聽清楚已經很勉強了,自然留意不到宋遠的情緒。我見他還是不松,著急掰他的手,然而就是這個時候,我感覺到身子一輕——宋遠一手攬住我的腰,一手捂著我的眼睛,抱著我就這麼旋了一圈兒。突如其來的失重感叫我心下一慌,雙手緊緊抓住腰上那隻手臂,在他懷裡窩了個扎紮實實。
再次落地站穩,我便聽見原先我們站著的那個方向傳來巨石落地的撞擊聲。
“宋遠!”我急得火都快出來了,“鬆開!”
他倒是悠悠閒閒,慢吞吞道:“我都說了,別看。”
“我聽見揮劍聲慢了下來,葉師兄他們是不是撐不住了?”
宋遠輕嗤:“若是他們撐不住,加上你,也不過多一個撐不住的人。”
我被他堵得一時無話可說。
妖祟不難控制,但被妖群派出來探路的妖祟不好對付,它們往往已經形成規模,也吸食過活人靈魄了,邪乎得很。要控制這類妖祟,最佳的選擇是讓陣修布置陣法,其次是樂修撫音迷惑於它,最末才是硬碰硬。
而我們這回倒霉,不止需要硬碰硬,碰上的還是被靈陣束縛了好幾天、積怨已深的鬼探子。
“放心。”
就在我擔心得恨不得撲上去時,宋遠輕嘆口氣。
“你不想他們有事,他們便不會有事。”說著,他語帶無奈,嘟囔一句,“明明說要護著我,末了還得我出手,罷了罷了,我也該習慣了。”
我先是一愣,接著便是疑惑。
什麼叫該習慣了?
可我很快便沒有心思再想這個——
“哎!”
陡然間天旋地轉,我沒個準備,還以為出了什麼意外,心都要跳出來。而宋遠反應敏銳,帶著我側身躲過一擊。可這回並不單單只是躲避,一旋之後,他身上猛地爆發出一陣靈壓!
我被捂著眼,目不能視,卻依然能感覺到這陣靈壓的驚人威勢。如深淵在側,如莽山壓頂,如巨浪滔天襲來、吞噬平原山脈,叫人喘息不能。
只一息,妖祟的吼叫盡數轉成哀號,而北蕭山弟子也抓住機會,趁機攻上。
橫在腰間的那隻手更緊了幾分,我幾乎與宋遠貼在一起,隨著他的動作,我的左心處漾出陣陣暖意,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滋養著我。
“別怕。”宋遠輕對我說,“別怕,我在這兒。”
說不上來是緊張還是意外,我一手扶著宋遠手臂,一手輕顫著撫上自己心口。原是想感受一下那股暖意是哪兒來的,可手掌貼上去,我只摸到自己過快的心跳。
一定是被嚇著了,我想。
“我沒怕,只是一時沒反應過來。”我反駁他。
“是嗎?”宋遠語調懶懶,吸吸鼻子,可憐巴巴的,好似先前爆發靈壓震懾妖祟的是另一個人,“那我說錯了,是我害怕,師姐保護我。”
我:……我:?
我凌亂又僵硬:“啊?”
也不知道我這個「啊」是戳中了他哪個地方,宋遠聞聲,竟笑得胸腔都發震,我和他貼得太近,震感傳到我身上,酥酥麻麻的,說不出的怪。我用手肘搗他,他卻仍止不住,反而更開心了,好一陣子才堪堪停下。
“師姐,我說……”<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