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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俺們到這兒就不能再往前走了,只能麻煩仙師們上去。”老伯說著,眼睛就濕了,“也不曉得他現在怎麼樣了,他為了俺們村子一個人守著那鬼玩意兒守了三天,沒吃沒喝的……求仙師們務必救他啊!”
周遭的人受他影響,一下子也紅了眼睛鼻頭,眼看著就要跪下來。
我伸手扶住老伯,剛要說話便被宋遠打斷。
“師姐。”他似乎一直站在我的身邊,“當務之急是妖祟,煽情的事兒,下來再說吧。”
我隱約感覺到他在生氣,從我差點兒摔倒被扶穩時,我就感覺到他在氣,也不清楚在氣什麼,竟是走了一路都沒緩下來。
但即便不清楚也不妨礙我被他的氣勢壓一頭。
「他還在啊」和「他怎麼了」這兩個念頭在我腦子裡閃來閃去。
我晃晃腦袋,企圖將這些有的沒的都甩出去,最後索性移開眼不再看他。我低眉頷首,轉向葉師兄,葉師兄沖我點點頭,一聲哨下,全部弟子都召劍出鞘,御劍上山。我召出合斂,餘光一掃,隱約看見蘇妄眼尾一抹殷紅。
我微微頓住,又看一眼,這一眼看得仔細了些,才發現她整個人都在輕輕發抖。
這是怎麼了?
正想著,宋遠便攬住我。
我一愣:“幹什麼?”
他倒是理直氣壯得很:“師姐,我掌握不好法器,勞煩你帶帶我。”
我:?
御劍是基本功夫,能被師父應允,帶來出任務的弟子,不管怎麼說都不可能這麼廢柴。就這事兒,我十分想和他掰扯,只現下明顯不是時候。
於是我一咬牙,抓住他的手:“走。”便跟在隊伍最末御劍而上。
那司老三在山裡也布了陣法,穿陣而過時,有獵風呼嘯,灌進我的耳朵里,震得腦子都疼。就是這個時候,身後的人抬手,輕輕捂住我的耳朵。
我不是第一回進別人的陣法,入他人的陣難免有種種不適,各不相同,我早習慣了,卻是頭一次,在入陣時有微暖的掌心貼在我臉側。
有人在護著我。
和先前險些摔倒時一樣,宋遠在護著我。
我心底一顫,很不習慣,連忙躲開。宋遠也不多做動作,好脾氣地由我拂開他的手。
上山的路不長,御劍轉眼就到,我急著擺脫這奇怪的氣氛,合斂還沒落地就從劍上躍下。
不料宋遠預料到我的動作似的,跟著我跳下來。
宋遠離我極近,落地時,他聲音溫柔,說話時我甚至感覺到他的氣息輕划過我耳畔。
他說:“師姐,小心。”
在那一瞬間,山風忽起,帶來氤氳霧氣,卻沒有阻擋明月華光。我借月色光亮,透過晚山薄霧,看見半山腰幾棵花樹開得正好。
我心口猛地跳了一下。
大抵是因為風景好看。
我深吸口氣,在心口處按了按,心說,大抵是因為風景好看。
3.
我三步並兩步來到葉師兄身側,停在黑黝黝的山洞口。我朝內望一眼,雖然什麼也看不見,但很明顯感覺到了裡面不尋常的陰冷氣息。
“在裡面。”我試著探入一縷神思,探完越發感嘆起司老三這位神人。
我雖佩劍,卻是靈修,主修陣法,修為在同輩弟子中並不算低,師父師叔也常誇讚我的天賦,但司老三的陣真是結得好。
說來是束縛陣,偏又結合了殺陣在裡邊。這樣的雙重靈陣要結很險,便是能結出來,那也是個「闖入者死」的凶陣,可它偏偏不阻止修士靈識探入,甚至對於我的試探,靈陣的反應還很和緩,沒有對我釋放半分殺意。
葉師兄頷首:“可以進去嗎?”
修士之間常有競爭,陣法一類又太過玄妙,最易暗中傷人。
因此,每回遇見,探路的都是擅長陣法的我,同行者也都習慣這麼一問。
我點點頭:“走吧。”
雖已探明無礙,我卻不敢放鬆,畢竟身後還有那麼多師弟師妹。於是我燃了張照明符走在最前邊,帶著大家入了司老三的陣。
只我們剛走幾步,眼前便生出迷霧。這是陣中的障眼法,若來的是沒有修為的普通人,迷霧便會將人再引出去,想必這一手是為了防止村民誤入受傷,司老三做事倒是仔細。
我心裡更佩服了幾分,右手凝出靈力,虛虛在空中畫出個簡單的圖形,將霧氣散開。
霧氣一散,我們便看見了人。
準確來說,是看見了一個盤腿坐在前邊的背影。
這山洞潮濕陰暗,泥濘不堪,地上一踩一腳泥水,土腥氣混合著水汽撲鼻而來,還帶著生肉腐爛的臭味。即便是跟來的弟子們都不由得皺了眉頭,下意識發出厭惡的抽氣聲。那人卻坐得穩妥,仿佛置身桃林,自是安然閒適。
這般氣度,好像做什麼都遊刃有餘,實在叫人和村民們口中那個獨守妖祟三個日夜、兇險萬分,好像下一刻就撐不住了的人聯繫不起來。
此時此刻,司老三在我心裡已經由落魄修士變成了世外仙人,我對他生出無限好奇,正想再往前走一步,卻聽見他輕笑開口:“小友注意腳下。”
我一愣,低頭,留心許久才發現,在我這一步將要落下的地方,竟有一處小小的凸起。這凸起太過細微,上邊又沒有覆蓋靈力,加之土地原也不大平坦,著實叫人注意不到。<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