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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我揉著摔疼的腰腿,有些茫然,“這又是哪兒?”
我被困在一個一人高的水泡里,從這兒往外看,雖不影響視物,但看什麼都隔著一層透明輕軟的膠狀薄膜,怎麼都走不出去。我伸手去碰,觸及一片濕軟,同時空中漾起一圈水波似的紋路,無論如何也揮不開。
這裡是人為織就的幻境,在什麼時候發生什麼事情都不奇怪。
只是不清楚現在是什麼情況。
想是想不通,走又走不了,我戳了會兒氣泡玩,打量了一下四周,眼前有一個破舊的老房子。
說是房子,也不過就是些破磚頭爛瓦片堆出來的小屋,小孩過家家玩沙子都比這個強,哪哪兒都漏著洞,真可謂是牆不避風、瓦不擋雨,三九天裡,老鼠窩都比這兒暖和。
寒風料峭,有燭火微光從牆縫中透出來。我只往那兒探了探頭,便見氣泡帶我上前,牆縫變幻成一扇打開的窗戶,站在窗前,我看見裡邊情形。
屋內,有兩個身影背對著我。
“嘶……”
角落裡,有一塊木板上搭了條舊棉絮,棉絮上趴了個瘦弱得幾乎帶上病氣的孩子,他赤著上身,背後橫著幾道深深的血痕。在他身側,是一個緋色勁裝的少女,少女身形纖瘦,動作間卻帶著一股豪氣,她小心給孩子抹著藥,孩子一抽一抽地哭,眼淚打濕了身前一塊棉絮。
少女掏掏耳朵,「啪」一巴掌抽在他的傷口上。
“別哭了,哭得我耳朵都起繭子了!”
“嗷嗷嗷!”孩子挨了這一下猛地跳起來。
昏暗燭光映亮了他一臉的涕淚,他委屈地抽泣著:“我,可是,可我是很疼……”
“都見血了,上藥能不疼嗎?回來。”少女不為所動,“哭哭哭,哭管個屁用,真這麼委屈,下次打回去啊!人家能打你,你就不會還手嗎?”
孩子猶豫了會兒,聽話地坐回去。
少女說話不留情,動作卻明顯比先前輕柔了幾分。
“不是我說你,十一二歲的男孩子,瘦得和猴兒似的,人家八九歲都比你壯!你看看你,皮下就是骨頭,手腳也沒力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真沒人養呢。你爹娘當年去外地,可是給你叔叔留了一筆銀子的,養你到弱冠足夠了。他們薄待你,你不找他們麻煩,還真伏小做低。怎麼,你當自己放低姿態他們就會接納你了?還是被洗腦了,真覺得自己是白吃他們家的?”
孩子的臉色白了幾分。
少女卻毫不顧忌:“別的我先不說,但他家小兒子聯合村里那些混子欺辱你,將你打成這樣,稍微有點兒脾氣的人也不該這麼忍著。”
孩子輕輕發顫:“可,可是他們人多,我打不過……”
“沒說你一定要打過,只是告訴你記得還手!”少女聲音狠狠,“這些人啊,你越不還手,他們越欺負你。若有下次,你別管其它,抓住最前頭的一頓猛揍。反正你力氣就這麼點兒,也鬧不出人命,就拿出你最狠的勁頭,將人往死里打!”
“那如果他們打我更凶怎麼辦?”
“他們又有哪回是留情的?左右都是挨打,信我,還個手不虧。”少女收回藥瓶,“好了,上完了,披好衣服,今晚趴著睡吧。”
孩子小雞崽兒一般弱弱應「好」,隨後便乖巧趴下,黑髮蓋住了他整張臉,他真是小啊,身子比棉絮還薄,掐都掐不出二兩肉。
少女起身,低頭看他,許久嘆出口氣。
“我馬上要離開了,你若仍不還手,再有下回,你看誰能護你。”
孩子聞言飛快起身,瘦弱的小臉上全是慌亂:“你要離開?你要去哪兒?”
“前些日子出外遊歷,我遇見少時贈我長刀、教習我刀法的師父,師父說他在白玉澤,要我去尋他。”說話間,少女提起至於牆邊的長刀,“左右我也沒個住處,漂泊許久也有些累了,師父願意收留我,我自然是要領情的。”
少女說著,轉過身來。
她望向窗外,我曉得她看不見我,卻還是在這無意的對視中愣了會兒神。
暖黃的燭光自霽寒蕭背面打來,寒月清輝映在她的面上,在夜間交織的昏暗光線里,少女持刀淺笑,有一種奇異的美感。
孩子滿臉茫然:“可是你,你走了,那我怎麼辦?”
“我也不過就來了這兒小半年,我來之前是怎麼樣,你往後還怎麼樣唄。”霽寒蕭輕輕挑眉,“當然,你若能做些小改變,那就更好了,比如在挨打時記得還手……”
“你能不能不走?”孩子打斷她,急促地起身,匆忙間扯著了傷口,他倒吸一口涼氣,“或者你能不能帶我走?”
霽寒蕭垂眼,語氣無奈。
“我倒真是想帶你走,江湖人嘛,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能幫一個是一個。可一來你年紀太小,你叔叔家占著銀錢,為了人言也不會放你離開,我與你非親非故,才來了這麼點兒日子,鎮子裡沒幾個熟人,怕是我前腳帶你走,後腳就要被官府捉去。二來,我也是去投奔師父,既沒有同師父招呼,也不曉得未來如何,怎麼好多拖一個人?”
孩子吸了吸鼻子,小臉漲得通紅,眼淚大顆大顆地掉出來,砸在地上。<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