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剛剛想完,就聽見他回我一句:“你說要護著我,我覺得高興。”
宋遠這句話說得和唱出來的一樣,話尾微微揚起,生怕誰體會不到他的心情。
我眼看著他關上門,眼看著他走進來,眼看著他從儲物袋裡拿出了顆鮫珠往桌上一擺,又拿出個紗罩將它籠住,霎時屋內亮如白晝,光線卻溫柔,不怎麼刺眼。
等等,鮫珠?
修行之人五感通透,客棧中的油燈已是足夠。而若是露宿荒野不可視物,也多不過是用張照明符,不是因為好用,主要是便宜。修行者有規矩,因此大多人都清貧,像宋遠這樣能隨手掏出顆鮫珠只為照明的,我還是第一次見。
我細細望一眼那燈罩,咽了咽口水。
這也太有錢了。
他許是誤會了我的目光,做完之後解釋一句:“這兒太暗,我不大喜歡,就想照個亮,師姐若是介意我就收起來。”
我順口問道:“你怕黑?”
他有些彆扭:“也不是怕,就是不喜歡。”
哦,果然怕黑。
我回了回神,眼睛卻沒能從鮫珠上移開:“我不介意,你放著吧,別忘了帶走就成。”
宋遠在我和鮫珠中間打量一眼,好像看懂了什麼。
“師姐若是喜歡,我這兒還有幾顆。”他又掏出儲物袋,從裡邊掏出五顆更大一些的鮫珠來,那珠子白潤晶瑩,靈氣滿溢,上有淡淡華光流轉,很是惹眼。
在我眼珠掉出來的前一瞬,他將珠子捧到我面前,和方才遞給我梁渠的動作一樣。
他說:“都送你了。”
如今鮫人一族幾近滅絕,連帶著鮫珠亦是成了稀世珍寶,世所罕見。即便是仙門大派如北蕭山,也不過只存了一顆,還在高閣中藏著。這還是我頭一回見到這麼多鮫珠。
我克制住自己激動的心和顫抖的手,不爭氣的眼淚卻差點兒從我的嘴角流出來。
在被腐蝕的前一刻,我掐了掐自己的手心:“無功不受祿,師弟還是快些收好……”
快些收好,不然我撐不住了!
“什麼叫無功不受祿?今天下午,你都說要護著我了。”宋遠理所應當道,“況且這也算不得什麼,幾顆珠子而已。”
這番話實在是陌生又霸道,也許這就是有錢人的底氣吧。
我一時語塞,我咽了咽口水,然後繼續語塞。看著擺在眼前的鮫珠,我明白,考驗我素質的時候到了。
默念幾遍清心訣,好半天我才訥訥開口:“可我並沒有真去護你,我只是說說。”
“你說話時是真心的,我看得出來,這份真心叫我聽得很高興。”他自來熟地坐到桌邊,像是拿得累了,隨手就把鮫珠擱置在一個茶杯里,接著又拿起另一個,給自己倒了杯茶,“和你做不做、護不護倒是沒關係。”
這是什麼道理?說說就當我做了,還有這種好事?能有這樣清奇的腦迴路,宋遠該是什麼品種的傻白甜?這還是那個助蘇妄殺回北蕭山、對山門趕盡殺絕的人嗎?
我呆若木雞。
桌前,宋遠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表情頗為嫌棄,放下杯盞之後甚至皺著眉將它推遠了些:“這珠子你真不要?”
我在心裡把腦袋搖成撥浪鼓,面上卻只含蓄地輕一搖頭。
他於是若有所思道:“梁渠你玩不了,珠子你又不要……我有一件東西在你那兒,原來是想找你拿回來的,現在想想,不如先在你身上放著,那東西對於你們修行還算有好處。”
宋遠說著,壓低聲音沖我眨眨眼:“便算是我的回禮吧。”
我聽得莫名其妙,又被他話里的神秘所吸引,不自覺就跟著他低了聲音:“什麼東西?”
宋遠見狀,同我一樣將聲音壓得更低:“這東西啊……”
我湊近他認真聽,仿佛烽火年代裡兩個好不容易接一次頭的間諜。
他忽然一挑眉:“你猜?”
我:?
我腳下一軟差點兒摔了下去。
興許是我的表情沒跟上內心活動,紊亂之中浮現出來的神色太過錯愕,他看得頗為愉悅,朗笑幾聲,連稱呼都不注意了。
宋遠笑道:“歲鯉你……”
我涼涼地望他。
他從善如流地改口:“師姐,你可真有意思。”說完站起身來,他隨手將那幾顆鮫珠一揣。
“時間不早了,明日還要趕路,師姐早些休息。”他說著便往門口走。
“等等!”我急忙喚停他。
他不解:“嗯?”
我指一指桌上的紗罩:“這兒還有一顆呢。”
他頓了頓,又返回來,邊取珠子邊嘆氣,也不知是在嘆什麼。看他這模樣,怎麼我提醒他別落下東西,還是我錯了?
宋遠離開之後,沒了鮫珠照明,屋子又暗下來。
其實也沒有多暗,窗外月色正好,燈架上,銅油還剩許多都沒燒完。只不過有了鮫珠對比,顯得那銅油燈光色昏昏。
我想了想,索性將燈芯剪滅,左右也不是看不見,我又不像宋遠,又不怕黑。滅完油燈,我正想著回榻上休息,卻感應到儲物袋中的傳音玉簡有了動靜。
<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