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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音主動站過去,見到熟人,侍衛這才鬆了口氣,拱手道:「原來是姑姑,姑姑採買回來了?」
「是,今個娘娘要置辦的東西多,難免耽擱了些許時辰。」素音一面含笑說著,一面往那侍衛手中遞了沉甸甸一個荷包袋子。
「這車上,屬下瞧著是另坐了人?」避開荷包,侍衛伸手就要掀帘子,卻被女人驀地拽住。
素音當即拉下了臉,輕斥道:「裡面坐著的可是娘娘特意請來的恆國公府世子妃,若是讓裴世子知曉你今日如此冒犯世子妃,必有你好果子吃!」
侍衛訥訥,不知要說什麼。
反而是馬車內的秦姝意接了話。
「素音姑姑不必苛責,他也是職責所在,若宮城之內多幾個這樣謹慎的人,必能內外太平。」
眼見世子妃給了台階,車外的侍衛也不再盤查,朝車廂內的人行了個大禮。
「實在是這幾日宮禁森嚴,屬下謝世子妃體諒。」
說罷麻利地放了行。
素音面上的表情卻陰晴不定,走時狠狠地剜了馬車一眼,剛才她都把話說到了那個份上,沒想到這個小丫頭還能三兩句圓回來。
又白落得一個賢良大方的好名聲。
進了內城,是熟悉的狹長宮道,卻只有這一輛馬車突兀地行駛著,宮女內侍俱是行色匆匆,一臉凝重。秦姝意默不作聲地打量著眼前的一切,心頭的不妙預感愈發濃烈。
皇城之中這樣冷落,只有一種可能。
坐在權力頂峰的那個人,狀況堪憂,否則宮人們不會是這副如喪考妣的神情。
原定的計劃之中,又出現了一個變故。
皇帝。
大周立國時定下的先例,若帝崩,無論藩王還是太子,皇室宗親一概不許入宮,唯恐發生動亂,只能待在自己的府邸等消息和聖旨。
否則,就是犯下了逼宮謀反的大罪。
天下人,上至皇后親王,下至宮女太監,人人皆可持劍誅之。
還有另一種變故,若高宗此刻還能撐著虧空的身子,他又真的能放心讓百里昀帶兵做後援嗎?
他們都知道,無論是這時候從淮揚折返的北狄百里昀,還是仍守在西郊大營以防動盪的宋顧二人,抑或是固守東宮的太子殿下。
歸根結底,都是為了斬殺當年的趙氏餘孽。
可是現在還沒有人給高宗呈報證據。
倘若有一絲一毫行差踏錯,局勢頃刻之間就會發生逆轉,鋪天蓋地的猜忌與指責會迎面而來,將他們這群人活活壓死。
既要在高宗還活著時送上證據,還要在蕭承豫舉兵之前將趙氏的舊部收服。
無論籌謀多少年,牽一髮而動全身,說起來也不過是一朝一夕之間的事情。
風險就在於,所有人都是在以命搏。
不止秦姝意和裴景琛,所有踏入此局中的人這一刻都踩在了刀尖上。
若成,便是天下太平、海晏河清;若不成,便是生靈塗炭,逼宮謀反。
待她心緒漸漸平穩下來,馬車也停在了宮牆下,車外響起素音略顯熱切的聲音。
「前面還有一截內宮道就到了,勞世子妃下馬,奴婢帶世子妃過去。」
少女掀簾,露出一張燦若朝陽的笑臉,「有勞姑姑了。」
話音剛落,人已經利落地下了車,亦步亦趨地跟在素音身後。
其實不用素音帶路,她自己也能走到漪蘭殿,雖說前世來此的次數不多,但畢竟是有著一層婆媳的殼子在,何況在夢中,她又走了一遍。
是以現在看來,也並不生疏,只是礙於身前的素音,不能被她瞧出破綻,這才佯裝出第一次來此的生澀模樣。
素音走在前面,替她推開了虛掩著的朱紅色宮門。
秦姝意看著眼前的景象,微怔一瞬,面前的場景於她在夢中所見一模一樣,更甚於連宮裡抱著幾件綢緞的宮女動作都並不差別。
然她面上並未顯露,依舊含笑跟著殷勤招引的女人。
少女走進殿中,身後的女官卻並沒跟進來,反手關上了殿門。
聽到腳步聲,背對著身的女子並沒有著急回頭,只是凝神端詳著繡在屏風上的山水圖。
連綿不絕的山峰,嵯峨黛綠的鬱郁樹叢,天空湛藍遼闊,雲海蒼茫,天水一色,雲層飄渺。
當真是一幅雅趣盎然的水墨畫。
只是這畫上的地方卻未署名。
秦姝意的目光停留一瞬,隨即出聲打破了沉寂,微微福身行禮道:「姝意拜見婕妤娘娘,娘娘萬安。」
似乎思緒剛剛回籠,寧婕妤這才後知後覺地轉過身,滿是歉疚的笑意。
「本宮這些日子尚有心事,眼下又犯了出神的老毛病,這才將好不容易請來的客人晾在此處,實在是失禮。」
少女循聲抬眸,看著眼前的人。
寧婕妤穿了一身水綠色的銀線長裙,盈盈不可一握的腰間束著一條雙合四環如意宮絛,雲鬢上端端正正地插著一支團鳳墜珠釵,白玉般的耳垂上戴著一副玉柳葉耳墜。
一眼望去只如不飲塵露的月宮仙子一般,光彩照人,仙姿佚貌。<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