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頁
裴景琛將她扶起,脫下身上的外袍給少女披上,嘆道:「也濕了。」
「很暖和。」秦姝意眼眶微熱,鼻端發酸,死死地裹著淋濕的外袍,一絲一毫也不肯鬆手。
「穆王殿下今日照拂家妻之意,裴某心領了,只是雨天路滑,下山的路不好走,我們得先行一步了。」青年面無表情地看向不遠處的人。
蕭承豫看著兩人相依偎的親密身影,愈發覺得刺眼,冷聲反問:「世子孤身前來,不如同本王一起回王府?」
裴景琛輕笑一聲,眸中神色晦暗不明。
「殿下說笑了,若是裴某和夫人真的遂了殿下的意,對王爺而言,可算不上一樁好事。」
蕭承豫眯了眯眼,眉頭擰得更緊,垂在身側的手緊攥成拳,又聽他不疾不徐地補充。
「裴某出府時,東宮親衛和府上的家僕可都是親眼所見,若是裴某出府許久,卻不見蹤影,想來陛下和皇后娘娘也會擔心。」
「若是因此不小心牽連到王爺,」青年嘴角的笑意更深,「就是裴某的罪過了。」
話已至此,蕭承豫是放也得放,不放也得放。
「既如此,本王也不好強留世子和世子妃了,只是如今又要變天了,世子可一定要當心。」
裴景琛聽他說完,卻沒有答覆,只是攬著懷中的少女轉身,朝著被侍衛攔住的秦淵叮囑。
「雨天路滑,小秦大人不妨一同前行。」
秦淵瞭然,朝他點了點頭,甩開身旁的侍衛,徑直上了馬車。「去坐馬車吧。」走到銀白色的駿馬旁邊,裴景琛卻沒急著讓少女上馬,而是耐心地勸她。
秦姝意抬眸,眼底還有一道道交錯的紅血絲,搖了搖頭。
丹鳳眼裡流露出一絲無奈,青年還是勸道:「雨還沒停,你這樣跟我淋一路回府,病了怎麼辦?」
少女的嗓音微啞,卻還是直直地看著他。
「我要跟你一起回去,我要留在你身邊。」
良久,裴景琛還是敗下陣來,替她擰乾了外袍上的水,又細心地繫緊了外袍的衣帶,將她裹得嚴嚴實實。
青年將纖細的少女扶好坐穩,這才翻身上馬。
蕭承豫握著手中的油紙傘,看著這一幕,怒從中來,眸光愈發陰冷。
漸漸地,兩個人的身影也看不清,模糊在淅淅瀝瀝的雨幕之中。
蕭承豫伸手喚來等在一邊的侍衛,耳語幾句,這才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始終不相信曾經與自己相知相守的王妃會轉眼愛上別人,至於裴景琛,他遲早會除掉;皇帝之位也早是他囊中之物。
只要再等幾天,這天下終究還是他的。
--
山路上,一匹銀白色的駿馬平穩地行走著。
「裴二......」少女輕聲喚道,千言萬語堵在心口,一時之間腦海里竟一片空白,不知要說什麼。
青年的懷抱微涼,凸起的骨頭硌得她脊背疼。
良久她只低聲問道:「裴二,你疼不疼?」
深夜輾轉難眠時,心疾復發時,與她共感前世的噩夢時,以命換命、卻連自己的死期都不知道時,是不是很疼?
然而裴景琛只輕輕搖頭,「不疼。」
秦姝意的鼻尖酸澀,眼角留下一串淚,嗓音訥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怕?」
「我害怕你再也醒不過來;我害怕自己再也見不到你;我也想為你換命,可我卻什麼都做不了,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你毫無知覺地躺在榻上......」
她的話一字一頓,訴說著真正的痛,靠在身後的青年懷裡,才能略得一絲寧靜。
裴景琛的手依舊緊緊地握著馬韁繩,額角卻流下冷汗,與從天而降的雨珠混著滑入衣襟。
「我聽到你在哭,我還聽見你在喊我。」青年語調越來越輕,強撐著伸出手撫了撫她的頭髮,「我醒了,以後也沒事了,別怕。」
秦姝意也聽出他的虛弱,正要轉頭時卻被青年攔住,「沒事,只是躺了這些日子,剛醒過來,有些累。」
這只是一方面的原因,裴景琛眸中閃過一絲無奈。
很醜,被病痛折磨的人會面目可憎。
他不想讓秦姝意看見這樣狼狽的自己。
他環著少女的胳膊也在漸漸加緊力度,彷佛是在佐證自己身體無礙。
秦姝意明白他現在的身體經不起折騰,精神虛弱,故而也沒有多問,只是默默地伸出手,覆在他冰涼的雙手上。
一路無言,兩人是這如瀑雨幕之中唯一的鮮活色彩。
狼狽的、相依偎的少年夫妻。
少女背對著身後的人,只感覺到他依舊緊繃的身體和緊握馬韁的動作,卻沒看見他緩緩閉上的雙眼。
第85章
到國公府時, 雨已經停了。
「裴二,我們到家了。」少女輕聲開口,推了推他的胳膊。
如今這樣環抱的姿勢, 兩個人都沒辦法下馬。
身後的人沒有回應她。
秦姝意疑惑,正要側過腦袋, 府里走出兩個侍衛, 卻驚呼一聲,「世子!」
青年的身影搖搖欲墜, 宛如風雨中飄蕩的一片落葉,少女連忙將他扶穩,由著兩個侍衛將他扶下馬。
一行人匆匆往府中趕, 可看到面前的場景後,秦姝意的心還是不由得提了起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