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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上笙歌燕舞,不時還有幾個貴女上台演奏,一頓忙忙碌碌,看得人眼花繚亂,秦姝意參加慣了這種形如雞肋的宴會,也能坐得住。
她粗略看了看在場的女郎,已經有好些個現了倦意,倒是身邊的盧月凝,不疾不徐,十分端穩,不由多了幾分欣賞。
盧月凝本歪頭看著台上的歌舞,察覺到身邊人的目光,轉頭輕聲問:「秦妹妹怎得這樣盯著我?是我臉上沾東西了麼?」
「沒有。只是有點好奇,盧姐姐已經坐了那麼久,卻不顯煩躁,十分令人敬佩呢!」
秦姝意由衷地讚嘆道,一雙桃花眼微微彎起,頰邊一個小小的梨渦,十分討喜。
盧月凝低頭淺笑,「原來你是在想這個,我幼時隨祖父臨字,一坐便是三個時辰,如今已經習慣了。」
秦姝意看著身旁溫柔的女子,對她的好感愈來愈濃烈。
盧御史是當世大儒,一步步從地方官做到了京中三公之一,為人剛正不阿,在他膝下教養的孫女舉手投足間都帶著一番讀書人的風骨。
反觀盧月婉,雖是她同父異母的庶妹,卻心如蛇蠍,只將內宅爭寵的手段學了個十成十。
其實按盧御史耿介的性子,盧月婉和她的姨娘就算在府中不爭寵,也能一輩子平安順遂。
可是她們卻一心踩著別人的性命向上爬,費盡心思,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
秦姝意和盧月婉相交甚淺,又因為與她一同嫁給了蕭承豫,更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自然不明白她心狠手辣的手段是為了什麼。
只是為了得到一個男人的心麼?
可是,這值得麼?
「我能喚你姝意妹妹麼?我應是比你大一歲,從前多在府中讀書臨字,祖父官職雖高,但脾氣執拗,我又因素來不喜交遊,閨中好友寥寥無幾。」
盧月凝的眼睛宛如一潭清水,望著面前淺笑嫣然的少女,又道:「今日赴宴,我初見妹妹便十分歡喜,若秦姑娘不嫌棄......」
秦姝意在那樣清澈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笑得眼睛宛如月牙,輕輕握住盧月凝的手。
「好啊,凝姐姐。」
上座的淑妃許是看見了女郎們的倦怠,伸手拿過身旁女官的羽扇,悠悠搖著。
「咸福宮裡就這一點好,花卉繁多,如今姑娘們坐著也累了,不如走動走動賞賞花,也不失為一番美意。」
淑妃一發話,少女們都活泛起來,大家年紀不大,自然是更喜歡欣賞美好的事物。
秦姝意心下好奇,宴會都過去一半了,淑妃的寶貝兒子卻還沒入場,前世她落水後意識模糊,也未曾注意到二皇子是否在場。
鄭淑妃千方百計為兒子選正妃,桓王卻連咸福宮進都懶得進,還真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如今要防著的是暗處的「野貓」,以及,謹慎賞荷。
在場的女子們都向湖邊靠近,八月還帶著點燥熱,今日天氣卻好,微風拂過,反倒吹得人通體舒暢。
偌大的湖裡種了滿園的荷花,宛如工筆畫,難怪鄭淑妃讚不絕口,以此為傲。
盧月凝也站起來想往那邊走,秦姝意攬住她的胳膊,笑盈盈道:「凝姐姐,那邊太擠了,咱們找個高處寬敞的地方賞花豈不更好?」
她猶記前世野貓是從身後躥出來的,回頭瞧了瞧,那一處貴女們站著的地方與野貓正巧對上。
秦姝意不禁有些心悸,她對野貓的來處不無猜測,但看到那蠢笨嬌蠻的鄭淑妃,又覺得這位娘娘沒有心計籌謀這件事。
只是現在,還是離得越遠越好,這些是是非非,她不敢再陷入其中。
盧月凝點點頭,任由少女牽著。
她們並沒有去太偏遠的地方,剛才的臨水迴廊南面是一大塊翻倒的假山石,略有高度並不陡峭,堪稱完美。
兩人站在人群不遠處,與湖邊也隔了一小段距離,看著興奮不已的世家貴女們。
突然,一隻黢黑的野貓從迴廊的藤架上竄了出來,直撲向面前的女子。
那姑娘靠近湖邊,又受了驚,下意識往後傾倒,踉蹌一下堪堪站穩。
身旁的小宮女卻「不小心」推了她一把,少女「撲通」一聲徑直栽倒在了湖裡。
此事顯然在淑妃意料之外,眾人驚叫出聲,急忙往後退,又喊著會鳧水的太監下水救人。太監們雖然都下了水,一時間卻都在水裡撲騰,不僅沒救出那浮沉著的女子,反惹得場面更加混亂。
盧月凝沒看清具體情況,正要上前,秦姝意忙拉住她的手,示意她勿動。
眾人都在關心湖裡撲騰的少女,秦姝意的眼睛卻盯上了那隻傷人的狸奴,黑貓在宮女的裙下鑽出,又跑出了迴廊。
它身形小,加上大家的關注點都在落水人身上,自然沒看見這個「始作俑者」的去向。
撲了人卻還能記得歸處,果然是家畜,只是不知這個家畜的主人又是這深宮裡何方神聖。
湖裡撲騰著的女子呼喊聲越來越弱。
千鈞一髮間,一個穿著寶藍色素麵直裰的男子躍入水中,利落地抱住湖水中掙扎的女子,將她放上岸。
這才抹了抹額上的水珠,露出一張秦姝意無比熟悉的臉。
冤家路窄。
正是化成灰燼也忘不了的人,蕭承豫。
秦姝意的手不自覺地攥起,站在高處也看清了那女子的臉,還沒說話,身旁的盧月凝看她出神,便捏了捏她的手指。<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