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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似火燒身。
雜亂的思緒湧進少女的腦海中。
她伸出手摸了摸滾燙的面頰,好熱。
和蕭承豫成親時,也沒有這樣的緊張。
正廳觥籌交錯,歡聲笑語不絕於耳。
裴景琛也覺得不可思議,腦海中又浮現起在生魘中見到的情景,這幅景象比夢中的那場婚禮更加熱鬧盛大。
最重要的是,新郎是他。
正大光明站在秦姝意身邊,同她行三拜禮、飲合卺酒的人是他。
青年眉梢微挑,一雙丹鳳眼裡蘊著無盡的笑意,唇角勾起,接過托盤上的酒,走進人群,接受眾人的恭喜與祝福。
廊下走來一個身著月白色百褶如意裙的少女,精緻的飛仙髻上斜插一支簡約的銀絲梅花簪,腰間繫著半塊墨色雙魚佩,身形高挑纖細,宛如月宮仙子。
只是她身後還跟著一個穿著月白細葛布直裰的男子,雖說這一身衣著用料都是上乘,但是那氣質與身旁的少女比起來宛如天上地下。
裴景琛背著身,並沒看見廊下的一男一女,反而是他對面的太子愣了神,原本要祝賀新郎官的話卡在喉嚨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一身大紅色婚服的青年察覺到蕭承瑾的異常,轉身依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正好看見那兩人離得極近,男子不知說了什麼,那姑娘便盈盈一笑。
裴景琛看清女子的長相,又轉過身子,自顧自地碰上太子的酒杯,意味深長地說:「那不是御史府的盧大小姐麼?你這樣瞧著人家做什麼?」蕭承瑾面色愈發陰沉,「她身旁的人是誰?」
裴景琛思索片刻,「沒見過,應該不是臨安人士。」
話畢又疑惑地看著皺著眉的蕭承瑾,一臉嫌棄地說:「你竟不知道?你不是素來很關注御史府麼?怎麼這會子又不知道了?如今他們二人這般親密,嘖嘖。」
青年還沒感慨完,就被面前的男子冷聲打斷,細聽他的語調里還有些微不可察的愧疚。
「初入東宮,許多事都要打點安排,孤哪裡還有時間盯著這些?」
「嘖。」裴景琛輕嘆一聲,打量著他,又感嘆道:「好好好,太子殿下如今是大忙人。那你就只管專注東宮裡的那些事,何必看見人家就挪不開眼?」
蕭承瑾直視著今天的新郎官,眸光晦暗不明。
「盧姑娘今
天來國公府,想必是專門來探望你那位世子妃,我記得世子妃還獨自留在竹清閣,難免冷清孤寂,有個人過去陪著說說話也是好的。」
裴景琛接過他猝然塞過來的酒杯,一頭霧水,「你要做什麼?」
面如冠玉的太子殿下報之一笑,端的一派溫潤君子模樣,「自然是去看看纏著盧姑娘的是什麼雜碎東西。」
裴景琛挑眉,恍若不在意地聳了聳肩,側身讓路,端著酒杯去了不遠處的客人堆里。
蕭承瑾穿著杏黃底團花錦衣,頭束白玉冠,站在長廊的這一頭,恍若不經意地看見了那邊的一男一女,帶著身後的內監走了過去。
盧月凝看見他先是一怔,而後反應過來在此處能見到太子也是很正常的事,便恭敬地行禮道:「殿下萬安。」
蕭承瑾面如春風,大步上前,親手將少女扶起,溫聲道:「盧小姐不必多禮。」
一旁的男子見他們二人這般互動,也皺了皺眉,面上迅速閃過一絲不悅,可看見盧月凝對這人畢恭畢敬,亦知不能開罪此人,便諂笑著也行禮問安。
蕭承瑾神色仄仄,只敷衍道:「起來吧。」
當朝的太子強硬而不著痕跡地將那男子往後一擠,站在盧月凝身邊的便只剩了他自己,他嘴角的笑愈發真切。
不等盧月凝發覺,他又上前一步,主動開口,「聽聞世子妃此時正一個人待在竹清閣,盧小姐是要去找世子妃麼?」
盧月凝被他的話岔開思緒,果然沒有注意到身邊已經悄無聲息換了人的情景,也笑著答道:「回殿下,妾正要去找秦妹妹。」
蕭承瑾臉上的笑更加溫柔,宛如春日的柳枝微風,讓人心生親切之感。
他抬手喚來身後的內監,細心叮囑道:「你們兩個,送盧小姐去竹清閣,等盧小姐和世子妃碰了面,再回來。」
盧月凝心中又驚又喜,但還是下意識地拒絕,「妾找府上的侍女即可,不便勞煩殿下。」
蕭承瑾的目光溫柔似水,一雙鳳眼裡還帶著絲絲縷縷的情意,直直地望著眼前端莊婉約的姑娘,語調里隱隱夾雜著幾分委屈。
「盧小姐是懷疑孤麼?」「沒有。」盧月凝連忙否定,只好對著蕭承瑾一福身,有些侷促地說:「如此,便有勞殿下和兩位內官了。」
眼看著少女高挑纖細的身影愈走愈遠,消失在拱牆後,蕭承瑾這才緩緩地轉過身,只是那副樣子卻讓人不寒而栗。
分明臉上還帶著笑,也還是鳳眼高鼻的俊秀模樣,可是青年的笑意根本不達眼底,浮於表面,帶著幾分陰沉的戾氣。
他看著早退到一邊、行跡瑟縮的男子,恍若不在意地開口。
「說說吧,姓甚名誰,以及,你和盧姑娘的關係。」
那男子被他這驟變的氣勢一駭,心裡直打鼓,兩股戰戰,實在忍不住心中的驚惶,雙膝一軟,跪了下去。<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