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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桃回過神,頗有底氣地反駁道:「奴婢才沒有拍馬屁呢!我們小姐就是仙女!」
秦姝意看著嘻嘻鬧鬧的小丫鬟,也笑出聲,走到門前,卻不敢伸手去推。
她怕。
怕這一切不過黃粱一夢,不過是她死前的最後一點幻想,怕這歲月靜好的一切被打破。
身後的春桃看她神色戚惶,還以為她是沒有休息好,便要上前開門,卻被秦姝意伸手攔住。
「春桃。」秦姝意出聲喊住她,眉心蹙了蹙,喃喃道:「我有些怕。」
春桃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眉眼彎彎,「只聽過醜媳婦怕見公婆的,萬萬沒想到小姐還會怕老爺和夫人吶!」
她又轉著眼想了想,猜測道:「莫不成,小姐是孤魂野鬼,害怕青天白日不成?」
眼見她越說越離譜,秦姝意很是無奈,不過方才的不知所措也消散了不少,一顆心安定下來。
推開門,入目是滿園夏色,一派生機勃勃,芭蕉葉上的雨點嘀嗒嘀嗒落在地上,院子角落裡還放著哥哥給她做的鞦韆。
有多久沒回家了?
她早已記不清楚,自蕭承豫密謀奪嫡時,她便很少出府,連和父兄、娘親見面的次數都寥寥無幾,唯恐被先帝猜疑、功虧一簣。
為他的千秋偉業,將自己燃成了一捧灰。
實在是不值得。
走到正廳,爹爹和娘親正在用膳,哥哥轉頭看著她,沖她擠了擠眼睛,滿是揶揄的笑意。
那杯茶、那場火、那個冷宮。
終究是過去了。
一切都宛如一場夢,此刻秦姝意結結實實地踩在地上,才算回到了人間。
第3章
「剛爹和娘還想讓人去瞧瞧,妹妹怎麼來遲了。」說話的正是禮部尚書秦誦舟的大公子秦淵。
見少女興致不高,他話到嘴邊忙轉了轉,又逗著妹妹說:「原來妹妹是打扮成仙子,下凡來啦!」
「咳咳!」
秦尚書輕咳一聲,沉聲責怪秦淵,「你妹妹臉皮薄,莫要打趣她。」
秦尚書的夫人謝韻坐在一側,眼角笑出兩道魚尾紋,她如今雖已年近半百,卻還帶著獨有的風韻,朝逆光站著的少女招手。
「姝兒,莫聽你哥哥的,來娘這兒!」
秦姝意心臟狂跳,她暗暗掐了把自己的手心,疼,細細密密地疼。
她回來了,這不是夢。
爹爹、娘親,哥哥,他們都還活著,一切都還來得及。
她似乎回過神來,再也克制不住滿腹委屈,擁住最近的哥哥,淚水潸然而下,喉嚨里溢出兩句細碎的「哥哥......」
秦淵被她這突如其來的淚嚇了一大跳,卻還是下意識地抱住了少女,輕輕地拍著她的背,為她順氣。
秦誦舟和謝韻扭頭看向一旁侍候的春桃,春桃也是一臉茫然,小姐自昨晚夢魘,便有些黯然低落,如今哭出來,也嚇了她一跳。
「妹妹,你怎麼了?」秦淵將她攬在懷裡,柔聲問。
「是啊,姝兒,可是受了什麼委屈?」秦夫人一臉心疼,「若是有什麼不如意的,姝兒一定要跟娘說啊!」
一旁的秦尚書壓了壓聲音,兀自猜測著:「莫非是淑妃娘娘的賞花宴?」
他捋了捋鬍鬚,似乎認定就是這件事,又道:「那二皇子委實不堪良配,我們姝兒不想去,便稱病推了這宴!」
秦姝意推開哥哥的胳膊,忙解釋道:「不是的,爹爹......」
秦尚書瞧見女兒臉頰上垂著的兩行淚,更加心疼,聲音里已染上薄怒。
「姝兒,爹爹在多年,為的就是護住這一家人,若是連自家女兒都保護不了,那爹爹還圖什麼呢?」
秦姝意哭笑不得,卻又十分熨帖,擦了擦淚,安慰著父親。
「女兒沒有不想去赴宴的意思,只是昨夜做了個噩夢,魘著了。」
聽到她那麼說,眾人才放下一口氣,秦淵好奇地看著妹妹,故作神秘地追問。
「什麼噩夢,竟將我們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姝兒嚇成這樣?」
秦姝意還沒來得及開口,秦夫人已經伸手擰上了秦淵的耳朵,恨恨道:「你妹妹魘著了,你還在這兒添油加火,真是個沒分寸的!」
秦淵的掌心虛虛地攏在自己耳邊,直喊疼,又笑嘻嘻地看著妹妹。
秦姝意破涕為笑,哥哥哪是存心提她的傷心事呢,不過藉此引自己挨打,逗樂妹妹罷了。
一家人其樂融融地吃完了一頓飯。
「小姐,時辰到了,咱們走罷。」春桃在一邊提醒。
「姝兒,娘親不在你身邊,你要萬事留心,但也不能讓人欺辱了去。」
秦尚書已經上朝,秦淵苦讀備考,偌大正廳里就剩下秦夫人,她握著女兒的手細細叮囑。
以往此類宴席,世家女眷們都在一處,雖然少不了閒言碎語、冷嘲熱諷,但好歹有長輩在場,也有關係好的姊妹相互照拂。
可是這鄭淑妃的賞花宴卻只給未出閣的女子下帖子,都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秦夫人不得不擔心自家女兒的處境。
「娘親放心吧,女兒有分寸」,頓了頓,她笑得眉眼彎彎,「才不跟哥哥一樣呢!」
謝韻看著自己的小女兒,如今倒像她哥哥,學了個插科打諢,也被逗笑了,又仔仔細細地囑咐了一頓,這才讓她離開。<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