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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裴景琛為何生氣?想必是蕭承豫最後的話讓他覺得自己被挑釁了吧,不然也不至於最後說出要去趕快求聖旨的事情。
秦姝意自認為窺到了事情的真相,心裡更嫌棄蕭承豫城府深沉,毫不猶豫地將鬱氣難平的裴景琛和蕭承豫連了起來。
這其中沒有她的錯,她臉上的笑也就更加放鬆。
春桃也笑著問:「嫁給世子,小姐很高興嗎?」
秦姝意思索片刻,認真答道:「我高興不是因為要嫁給他了,而是因為解決了一樁棘手的麻煩。」
春桃皺了皺眉,有些糾結,還是開口勸道:「可是奴婢瞧著,世子對您很用心。」「用心?」少女喃喃自語,這兩個字在舌尖打了一個圈。
她又問道:「你從哪看出來的用心?」
在她眼裡,這樁姻緣名不副實,貌合神離,只是短暫的交易。
她之所以毫不猶豫地選擇裴景琛,也是因為和他相熟,知道他不是表面上顯露的紈絝。
真要說用心的那個人,還不如說是她。
以身入局,用姻緣保住尚書府上下百條人命。
春桃心裡藏著好多話想說,現在被她一問更彷佛倒豆子似的全抖落出來。
「上次春獵時,小姐被賊人綁走,世子聽說了這件事,比大公子還著急。世子長著張含笑的臉,可是那天卻跟活閻王似的。」
「不單這一件,去年宮宴上奴婢去求人,世子聽說姑娘只身留在御花園,也是忽而就冷了臉,奴婢從未見過這樣的世子。」
她往前探探頭,斬鐵截釘地說:「若是世子對小姐無意,何故對小姐的事這般在意?而且咱們公子才送的信,世子後腳就匆匆赴約,奴婢瞧著,殿下對姑娘是真心的。」
秦姝意聽她說完這一件件瑣碎的事情,心中一悸,在內心深處那一汪不為人知的湖面上,泛起一圈圈細微的漣漪。
她垂眸思索片刻,還是解釋道:「不是。」
「宮宴上是偶然;春獵時是有人借我來要挾他,世子無緣無故被人下了陰招,自然鬱悶;至於這次他情緒低落,也是因為三皇子,不會是我。」
說完這些話,她恍然覺得心口處空空落落,又看著春桃,淺笑道:「在一段匆匆促成的姻緣里奢求郎君的真心,那是愚者憂慮的事情。」
何況夫妻之間的真心,她早就不敢求了。
只要沒有期望,就不會有失望。
哪怕是真的與他成親之後,她也要同他保持距離的。前世今生堆起來的腌臢事,想想就覺得心中酸澀難言,想必世子也不會希望她帶著一堆麻煩嫁到國公府。
面容嬌妍俏麗的少女掀開馬車側窗的布簾,春夜的微風拂過她的臉頰,她似乎聞到了草木的清香,心中漸漸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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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下早朝,高宗正要回養心殿,卻看見了一個多日不見的稀客。
青年恭敬地站在廊下,清瘦頎長的身影被朝陽拉長,隱隱映在腳下的青磚上。
他穿了一件款式簡約的鴉青色素麵錦袍,長發罕見地用玉冠束起,撇去往日裡的紈絝氣,像極了一個滿腹經綸、朝堂策論的翩翩公子。
只是甫一見到高宗,他又扯了一抹熟悉的笑容,跪地叩首,行禮的動作行雲流水,揚聲道:「臣裴景琛參見陛下,陛下萬安。」
高宗越過他,坐回養心殿的圈椅上,打量著殿中的青年,語調波瀾不驚。
「你倒是稀客,傷都養好了?」
他一問起傷,裴景琛心中稍定,笑道:「得陛下龍威庇佑,就算臣受了再重的傷,也都好全了!」
高宗看他嬉皮笑臉的樣子,也猜到他的傷已經沒事了,但還是裝出一副不悅的模樣。
「那你也該往宮裡送個信,告訴皇后,你已經無礙了,她近日很擔心你。」
裴景琛神色鄭重地點頭,「送信只不過是遠水,止不了近渴。臣知道姑母憂心,故而特意挑了今天親自入宮,一會就去拜見姑母,想必見到人,姑母的傷也能好的更快。」
高宗輕嗯一聲,思慮片刻,有些侷促地開口:「你去了,也代朕看看你姑母,她近日身上不適,總是推脫著不見人。」
什麼不見人?不過是不見皇帝罷了。
裴景琛心思細膩,自然知曉高宗的話外之意,順著話音答道:「陛下掛念姑母的病,臣一定會代傳聖意。」
高宗心裡堵了幾天的大石頭這才算落了地,心中暢快了,連帶著殿中站著的青年看著都順眼了不少。
他這才恍若不在意地問道:「無事不登三寶殿,裴家二郎又素來是個不喜參與朝政的,近日既來了這兒,想必是有話要同朕說?」
裴景琛向前一步,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陛下英明,臣的那點心思在陛下面前不過是班門弄斧,實在是羞愧難當。」
高宗輕笑一聲,沉聲道:「既被猜中了,還要瞞著不成?你這小子,竟也有現在這樣吞吞吐吐的時候了?到底是什麼事,愈發叫朕好奇。」
良久,青年拱手作了個長揖,垂首道:「回稟陛下,臣想要求您指一樁婚。」
「哦?」高宗似乎來了興致,眸中隱隱帶著一絲期待,追問道:「你竟主動來求朕賜婚?你倒是說說,是誰家姑娘?朕替你做主!」<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