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頁
明亮的燭火照在他的身上,隱隱露出白皙的鎖骨和中衣下勁瘦的腰。
她的腦海中莫名冒出一個不合時宜的詞,「香艷」。
奇怪的想法剛冒出來,少女卻似被刺了一下,整張臉驀然漲紅,忙側過身,暗暗調整著紊亂的呼吸。
美色誤人,一定是美色誤人。
裴景琛自顧自脫了衣服,一抬頭卻不見新娘子,只好把婚服搭在了一旁的衣架上,對著內間的人緩緩開口。
「我明白你的所思所想,可我也希望,你不只是表面上的世子妃。在我面前,你盡可以無拘無束,我說過的所有諾言,全都作數。」
秦姝意抬眸,隔著一張屏風,只能隱約看見青年頎長挺拔的身影和幽幽晃蕩的燭火。
「你是世子妃,也是我這輩子唯一的娘子。我名聲狼藉,除了沾著皇親國戚的名頭,身無長物。夫人願意嫁,是我前世修來的福分,在這些小事上,就聽我的,好嗎?」
他收斂了往日的不正經,一番話進退得宜,又不矯揉造作,絲毫沒有讓她感到不適。
秦姝意腦袋中亂亂的,一時之間也有些微愣,原來世子並沒有把她和秦府當成麻煩,反而內外都給足了相應的尊重與理解。
世子這般以誠相待,若她再懷揣著這些進退兩難的糾結想法,那不就成了畫地為囚了嗎?
聽著燭火的噼啪聲,她輕聲道:「好。」
屏風那邊響起熟悉的清冽笑聲,裴景琛輕咳一聲,提醒道:「這幾天事情多得很,明日還要去宮裡給姑母見禮,夫人早些睡吧。」
按照舊禮,新婦入門第二日自然是要拜請公婆,但是現在恆國公不在京中,循著輩分自然是應該去鳳儀宮。
秦姝意亦是溫順答道:「好。」
而後她聽到「咯吱」的推門聲,今天的新郎對外面守著的侍女道:「你們也累了一天了,今日的守夜就免了,都回去休息吧。」
兩個侍女甚是感激,嘴裡儘是練了好幾天的吉祥話,齊聲道:「謝世子恩典。」
裴景琛故作嚴肅,瞥了內間屏風後的那道纖細身影,對侍調道:「這是世子妃的恩典,本世子只不過是個傳話的。」
話音微頓,他又眨眨眼輕聲提醒,「還不快改口,謝謝夫人。」
兩侍女對視一眼,笑盈盈道:「奴婢謝謝夫人體恤,願世子與世子妃鸞鳳和鳴,情比金堅!」
秦姝意雖抱著半邊錦被坐在榻上,卻一直注意著外間的動靜,現在聽了這些,一張臉更是艷若桃李,面龐飛起一抹紅暈。
這同她實在是沒什麼關係,她也並未想到外面還有兩個守夜的侍女,可是所有這些,她忽略的細微小事,他都替她考慮到了。
今夜這所謂的恩典與體恤,何嘗不是為她在國公府里的日子鋪路,為她造一個溫柔明理的主母形象,日子一長,府中上下自然都是忠僕。
裴景琛關門進屋,吹熄了房中的蠟燭,在一片極端的寂靜中,他聽到有人說了一聲「謝謝。」
他躺在狹窄/逼仄的貴妃榻上,又聽到那姑娘翻來覆去的細微聲響,似是十分無奈,他道:「秦姝意,不要對我這樣冷淡疏離,好嗎?」
秦姝意身下是柔軟的緞褥,身上蓋著上好面料的錦被,鼻尖還能聞到房間裡若有若無的安神香味,乍一聽到這話,她有些走神。
從這個角度,正巧能看見窗外高懸的一輪皎潔明月,將近十五,玉盤圓潤明亮。
她吸了吸有些發悶的鼻尖,道:「好。」
裴景琛翻了個身,腹謗這張貴妃榻屬實是有些窄小,過幾日還是讓成均去採買一張寬大些的才好,不然日日這樣睡,也實在受罪。
那聲「好」打斷了他雜亂的思緒,他眸中神色晦暗不明,但還是揶揄道:「秦大小姐,你只會說好是麼?」
秦姝意一怔,心中升起一絲羞憤,面色赧然,被他這一激也顧不上裝出賢惠妻子的模樣,咬了咬牙。
「世子不領情,那日後我就少說好,多說壞,只怕世子聽上幾句就不想聽了。」
像只藏了許久的狸奴,被數番逗/弄,如今終於忍不住亮出了爪子,雖然毫無攻擊性,但是光在眼前晃晃,裴景琛就很高興。
他很喜歡她現在的樣子,真實而鮮活。
不用束縛在世俗眼光的囚籠里,也不必畫地為牢。在尚書府里的她,有父母和兄長呵護;在國公府里的她,只會更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他不想讓秦姝意後悔嫁給他。
裴景琛扯了扯一旁的錦被,笑道:「你說起壞話,遠比違心說好話時,更像個真人。」
果然還是那個毒舌的裴景琛!
秦姝意氣結,正要反駁時,又聽到青年旁若無人地打了個呵欠。
「睡個好覺,秦大小姐。」
「混蛋。」少女發出細若蚊吶的指責。
一室安靜,安神香裊裊燃燒,顯出一點微光,屋外月光透過木窗,灑進這間新房。
片刻後,秦姝意莫名心安,纖長的睫毛宛如蝶翼,呼吸勻長,漸漸地進入夢鄉。
在她睡後,貴妃榻上的青年卻睜開了眼。
借著皎潔的月光,他鬼使神差地伸出右手,在那扇屏風上勾勒出了少女隨著呼吸而微微起伏的身影。<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