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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一會,北狄使團中站起來一個端著酒杯的老者,頜下留須,眸光銳利,對著高宗拱手。
「久聞貴朝人才濟濟,老朽想斗膽求陛下一件事。」
高宗眉頭微皺,這時候提起來的能有什麼好事?
但北狄人就坐在席上,也不好直接拂了他們的面子,只好笑道:「如今兩朝正在交好之際,使臣但說無妨。」
老者聞言,笑道:「我們北狄是沿水草而居的國家,北狄兒郎也都是馬背上長起來的人,從小到大都是飲風沐雨。」
他的話音一頓,目光掃過在座的大臣和皇室中人,復又補充道:「古語曰弓馬、弓馬,如今在貴朝宮中,按草原規矩來賽馬自然是不合宜。」
「所以稟大周皇帝,我朝來使想與貴朝臣屬比一比弓箭。」老者含笑說完最後一句話,語調微揚,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
皇宮之內,公然動武,簡直不成體統。
高宗正要婉拒,卻見外面候著的北狄人已然擺好了長弓和箭靶,只等應戰。
這下當真是箭在弦上而不得不發。
高宗的眸中閃過一絲冷意,轉頭正對上北狄那位六皇子意味深長的視線,只好訕笑著開口。
「百里王子打算派哪位勇士來挑戰我朝臣屬呢?」
百里昀露在面具下的薄唇勾起,笑得人畜無害,「托赫。」
他話音剛落,身後一個身形高大壯碩的男人就站了起來,胸前腱子肉一顫一顫,兩隻胳膊上的肌肉虬勁,揚聲道:「王子!」
百里昀看他一眼,又朝高宗說道:「皇帝陛下恕罪,我們這次的使團中都是一群粗人,就算在北狄也都是一群在軍中打雜的小兵。」
高宗的神色卻更加凝重,看著他的眼眸也深了一分。
兩國如今是在皇宮裡的比試,最好的處理方法就是派一位與之身份相符的人。
勝了北狄,這才能既不折損兩朝和氣,又不損傷大周顏面。
可是如今這位北狄六王子先發制人,派出來一個壯漢,顯然是在戰場上摸爬滾打多年的練家子,偏說這是一個打雜的小兵,倒為難住了高高在上的皇帝。
在座的都是文官,唯有裴景琛和在外面守著的顧長靖會武,偏偏身份上又都甩了這個托赫一大截,就算贏了也會被人說一句「勝之不武」。可若是連與之對戰的人都找不出來,那又何嘗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白白讓北狄人瞧一場熱鬧,還會滅了大周的威風。
忽然席上傳來青年清冽的笑聲。
「既是比試,百里王子又何必找個打雜的小兵?裴某早在雍州時就聽過北狄人善騎射,不如由......」
他的話還沒說完,殿外卻傳來少女嬌俏的聲音,「不如由本宮來比!」
她的話音嬌而脆,人已如一陣風,進到殿中,呆在殿中的眾人見狀更是面面相覷。
少女穿了一身大紅色雲霞宮裝,腳上穿了一雙繡白蓮花鞋,一頭長髮挽成精緻的靈蛇髻,宛如一株盛放在夏日的芍藥花。
她衝著主位上的帝後福身行禮,正要開口時卻被裴皇后冷聲打斷。
「胡鬧!這裡有你什麼事!趕快下去!」
裴皇后素來溫婉賢淑,鮮少有在眾人面前這樣發怒的時候,如今卻秀眉緊蹙,恨不得親自下去將這位小公主帶走。
秦姝意卻看著站在殿中的少女,心中隱隱覺得有些奇怪。
平心而論,明昭此舉雖有些突兀,卻也不是不可行;至於裴皇后,愛子之心人皆有之,何況這是她歷經千辛萬苦才生下來的小女兒,想要阻攔自然也無可指摘。
如今正值進退兩難之際,高宗自然不會放棄這樣一個破局的機會,果然悄悄伸手將一旁生氣的裴皇后按住。
而明昭卻側身看向戴著面具的百里昀,揚了揚下巴,姿態高傲,宛如一隻要強的小孔雀。
「本宮是大周朝的九公主,蕭珞,蕭明昭,想要與王子的下屬託赫比試。」
似乎是擔心百里昀反悔,她又語速飛快、有理有據地補充道:「本宮雖是大周的公主,可是無論再如何顯赫,都只不過是一介弱女子,並不算欺負了你的下屬。」
少女的話擲地有聲,北狄早先提議比試射箭的使臣見橫空出來這樣一個牙尖嘴利的刁蠻公主,臉上神色也變了變,只看著自家王子。
明昭的話和姿態難免咄咄逼人了些,殿中的文武百官,連帶著坐在一邊的秦姝意都不禁捏了一把冷汗。
百里昀眸中卻閃過一絲期待的神色,絲毫不覺得自己被冒犯,唇角的笑意愈發真切。
「公主身份尊貴,恐怕托赫會辱沒了您,倘若公主不棄,在下願與公主比試。」
青年站起身,接過長弓,指著殿外的箭靶,笑道:「三局兩勝,公主意下如何?」
「蕭明昭!」
「好。」
兩道聲音一同響起,明昭只是看了一眼一旁已經站起來的蕭承瑾,眉梢微挑。
「皇兄不必擔心,我的箭可是父皇和舅舅兩個人一起教的!」
說罷,少女還扭頭對著高宗和裴皇后眨了眨眼,接過長弓,站到百里昀身側,一雙杏眼熠熠生輝。<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