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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處擁擠著的人群太多,就算他想要避開,也是力不從心。舉目四望,唯有不遠處的石橋還能算是一個制高點,人站在上面也略微醒目些。
秦姝意好不容易站在了石橋上,站在石橋中央,四周沒有這麼多堵塞的人群,才覺得鬆了口氣。
她仔細地盯著來時的街道,唯恐錯過那人的身影。
可是還沒等到裴景琛來,她身後卻響起一道陌生的聲音,「在下楊止翊,見姑娘孤身在此等候許久,不知是否有幸重新送姑娘一支桃花簪?」
秦姝意轉身,身後正站著一個氣質文雅的年輕男子,對她微微一笑,手裡還拿著一支做工上好的銀白桃花簪。
「謝公子好意,只是我已經許了人家了。」
楊止翊眸中微微訝異,目光復又落在她發間斜插的一支桃花簪,同大街小巷中賣的並無兩樣,做工粗糙,質地拙劣,毫無亮眼之處。
他上前兩步,淺笑道:「姑娘仙姿佚貌,頭上的那支桃花簪不足以襯托姑娘的風姿。在下這支雖不敢作保是天下難尋的至寶,但遍尋揚州,還是不錯的。」
年輕男子笑得溫和,可這一番話說出來,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強硬。
似乎怕秦姝意一直不接,他又補充道:「只是一支簪子而已,若是這樣的首飾有幸交予姑娘這樣的佳人,又何嘗不是此簪之幸呢?」
「姑娘難道是懷疑在下,覺得我對姑娘圖謀不軌麼?」楊止翊追問。
「對,就是覺得楊公子圖謀不軌。」裴景琛冷冽的聲音在二人身後響起,眸光銳利,走上前徑直攬住秦姝意的肩膀。
第64章
楊止翊在揚州還從未被人這樣不客氣地反駁, 一時間也有些下不來台,眉頭皺著,打量著眼前這位絲毫不知天高地厚的青年。
又是一束煙花升到空中, 四周的花燈恍然亮起,連這座石橋也被照的恍如白晝。
他看清了那人的面容, 打斷他話的人, 是個年紀在二十上下的男子。
平心而論,那張臉長得實在不錯。穠艷卻不顯淺薄, 兼之通身氣質清貴,如今倨傲地望著他,一雙丹鳳眼裡同樣帶著幾分不悅, 盛氣凌人。
兩個年輕男子俱生得好顏色,末了還站著個風姿綽約的姑娘。如今他們三個又站在這來去百姓皆能看見的石橋上,分外引人注目, 甚至還有好幾個百姓在一邊停了腳步, 好奇地往這邊瞧。
繞是再想視若無睹也不大可能了, 眾人好奇探究的視線膩在身上,秦姝意扯了扯身邊人的衣角, 輕聲道:「咱們走吧。」
「好, 聽聞揚州城西有一條頗為靈驗的永定河, 受花神庇佑, 為夫帶娘子去放河燈。」裴景琛收回目光, 含笑看著身邊的少女。
對面的楊止翊聽出了這青年話里話外彰顯主權的意思, 聽見他以娘子相稱,眉頭擰得更緊。
但揚州靠來往商賈貿易起家, 民風相較其他都城要開放許多,和離二婚的亦不在少數。
他又看了一眼盈盈站在青年身邊的少女, 眉如遠山,眸似清水,瓊鼻櫻唇,皎若天上月,波光流轉間別有一番清骨風姿。
「姑娘,楊某別無它意,確實只是覺得這支簪子同姑娘有緣分,更無破壞姑娘婚約的意圖。」楊止翊又恢復了沉靜溫和的神情,語調平緩如玉珠。
察覺到裴景琛審視的視線,他趕在這青年發作之前補充道:「這位兄弟看上去也不似小肚雞腸、斤斤計較之輩,還是讓姑娘自己選吧。」
秦姝意隱隱感覺到了這兩人之間的暗波涌動、針鋒相對,卻怎麼也不明白,一支簪子,怎麼會惹出這麼些麻煩事來,實在是小題大做。
但她並不認識這位楊公子,此處人來人往,亦不好直接發作,只想著趕快息事寧人,便伸手要去接那支簪子。楊止翊只看到女子伸出纖白的手指,卻沒注意到她臉上不耐煩的神情,連忙上前走了兩步,高高興興地想要把簪子遞過去。
然而下一秒,他的笑就凝在了臉上。
默然站在一邊的青年打斷她的動作,握住秦姝意的手,完全將對面的楊止翊視若無物,只委屈道:「你怎麼能因為怕麻煩,就要陌生男子的桃花簪呢?」
少女扁了扁嘴,默不吭聲,被他這一打斷,方才不耐煩的情緒反而消失。
裴景琛的手搭在她的雙肩上,將不情不願的少女轉了個身。
然而他自己卻扭頭看向還站在原地的楊止翊,笑得惡劣而張揚,眉梢一挑,歪了歪腦袋,頗有一種示威的姿態。
「楊公子一番心意,我們夫妻二人就心領了。只是在下家中正好有些小錢,赤金瑪瑙、琥珀白玉,翡翠珊瑚,全買來給自家娘子把玩也算不上什麼難事。」
他唇角勾起,虛撫了一下少女烏黑的長髮,根根髮絲纏繞在他的手指中。
「何況我們夫妻二人在家中,也能擔得起一句鶼鰈情深、舉案齊眉的名頭,閣下那支桃花簪,還是另尋有緣的良人吧。」
說罷挑眉看他一眼,和那姑娘一同下橋。
夜風吹起楊止翊湖藍色的衣袍,他怔怔看著那兩人離去的背影,就算自己心中再不情願,也不得不稱讚一句天作之合。<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