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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血跡擦乾,秋棠又將秦姝意的手指尖沾了沾水,傳來一陣輕微而灼熱的刺激。
如此三次,秋棠才沾了點藥膏,輕柔緩慢地塗在了少女的傷口上。
秦姝意喟嘆一聲,手指傷口裡火辣辣的痛意被溫涼濕潤的感覺代替,倒很舒服。
春桃見了不禁有些好奇,開口問道:「秋棠姐姐,你這是用的什麼方子?」
秋棠端起那一小碗水,一雙杏仁眼微彎,看了眼垂下眸子的秦姝意,溫聲解釋。
「這是鹽水,我們鄉下人的土方子,奴婢的娘親以往夜裡刺繡扎了手,都是先沾點鹽水,晾一晾再塗藥,這樣能好的快些,也不疼......」
耳邊侍女的對話漸漸變得虛無,秦姝意的桃花眼裡卻閃過一絲清明,腦中堵塞的關節被打通,緊繃的弦瞬間鬆弛。
終於抓住了那個末節。
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被秋棠一語道出,她知道蕭承豫冒著被天下人輕視的風險,也要爭上一爭的東西是什麼了。
「是鹽。」
兩個人詭異的默契,異口同聲道。
少女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到;青年嗓音清冽,嘴角勾著一抹笑。
——
國公府從外看端的是氣勢恢宏,內里的布置卻極古樸典雅,不似如今臨安府邸的方正,反而仿了江陵的民宅特色。
曲折遊廊前鋪了一條青石甬路,後通待客廂房,說是廂房,卻更像招待貴客的別院。
院中種著松柏翠竹,放置了一座假山,不知從何處引到小院的潺潺溪水穿山而過,比院外的裝潢更為清雅別致,顯然是主人悉心布置。
開闊的廂房內還亮著燈,影影綽綽顯出兩個人影,其中一個慵懶地倚著身後的書架,一張側臉宛如刀削,下頜線鋒利;另一個則坐在桌邊,淺淺地啜著清茶。
五皇子聽到青年方才說出口的兩個字,眼裡閃過一絲恍然的神色,緩緩剪掉多餘的燭花,嗓音低沉,「難怪。」
裴景琛認真地看著面前的書,憊懶地抬了抬眼皮,毫不驚詫地道:「別說你沒想到,不信。」
聞言五皇子露出一抹無奈的笑容,反而肯定了青年的話,點了點頭。
「前幾日也有過猜測,只是他自視甚高,又一向重視聲望,我確實沒想到他會以此作餌。」
裴景琛捧著書走到桌邊,撩袍坐下,反駁道:「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三歲稚童都明白的道理,你怎麼想不通了?」
五皇子收起笑,輕輕轉著手中的茶杯,「這與他平日行徑相差甚遠,千算萬算竟不知他會甘心跟姜盛惟系在一處,拿自己未來王妃的性命相要。」
頓了頓,他又輕聲說道:「父皇多疑,定會派御醫去太尉府,此番姜三小姐是平白遭此無妄之災。」
青年抬眼,丹鳳眼裡是帶著意味不明的譏諷,輕嗤一聲,「這位穆王當真是使得一場好手段,如此看來倒跟陛下像得很。」
他又看向身旁溫雅的男子,意味深長地說:「殿下日後有的忙了。」
准王妃病重,姜太尉藉此陳情,請求延遲婚期;高宗派御醫為其診治,病自然是真病,還要病得很嚴重才行。
解了心中的猜疑,高宗不得不召見穆王與他說了其中緣由,這位三皇子「通情達理」,自然理解未來岳丈的請求。
一環扣一環,如同細密的蛛網。
經此一事,這位穆王殿下面上看著是受了委屈,有損聲望。
可是他卻得到了最實用的兩樣東西:高宗的愧疚,和揚州收鹽的機會。
一箭雙鵰,黃雀在後,只是......
五皇子嘴角同樣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焉知忙的是我,而不是你呢?若他所求正是你猜到的東西,那他的目標應當是你,恆國公世子。」
嘖嘖,想到這件事裴景琛就覺得倒霉。
雖則他心中屬意的皇儲是自家表兄,但並不想攬功,出京收鹽看著風光無限,實則又是一趟身心俱疲的奔波。
他與蕭承瑾在外人看來是表兄弟,實際上他更像是蕭承瑾的幕僚,也算得上親信,只是他往往是二人之間更率性而為的那一個。
蕭承瑾也曾看不慣他這副不正經的做派,無奈這人總拿醫囑做幌子,平常憊懶隨性。
但遇到大事時還偏偏是那個最靠譜的人,無人能出其右。
一顆九轉玲瓏心。
一身運籌帷幄的好本事。
不世出的奇才。
但凡同裴二熟識的,都知道與這些內里刻意掩藏的鋒芒相比,他那張為眾人稱道的臉反而黯然無光。
可是在他無師自通,甘願成為酒囊飯袋後,人們漸漸地就只記得他姿容甚美了。
裴景琛聽到五皇子的提醒後,修長的指尖一頓,依舊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笑聲昂揚爽朗,帶著青年人的銳氣。
「是麼?那我求之不得。」
第27章
五皇子也被他的情緒感染, 鳳眼裡帶著和煦的笑意,心中卻考慮著可能發生的情況。
他生在皇家,雖然血脈裡帶著上位者的勃勃野心, 但長在裴皇后身邊,耳濡目染, 故而為人處世並不像其他皇子那般陰狠。<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