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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們,」秦淵否定,又篤定地補充道:「只有我。」
「禮部尚書府不會知道你想做什麼,也不會知道你做了什麼,自始至終,只有大理寺少卿參與。」
說完,他的嘴角先彎起,勾了一抹笑,彷佛了結心頭大事,長舒一口氣。
秦姝意一怔,很快反應過來他的意思,心卻猛地狂跳。
明明前世今生是完全不同的人,明明哥哥這輩子已經如願入了仕途,卻還是無法逃脫既定的軌道嗎?為了她,難道前世的結局還要再重複嗎?
「不行,」少女果斷拒絕,「我絕不答應。」
哪怕今日之前她確實動過想要求兄長幫扶一二的念頭,可是現在也早已消逝殆盡。
秦大公子似乎料到了她的回答,耐心解釋,卻也帶著一絲執拗的強調。
「難道世子妃不答應,下官就全無辦法了麼?秦家子女,俱是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剛烈性子,世子妃固守己見,可下官也不會讓步。」
秦淵後退一步,直直地望著她,此刻不像是血濃於水的兄長,而真的像是一個談判時據理力爭的朝廷官員,絲毫不妥協。
「世子妃,下官這個大理寺少卿,能做的只會比你想像的更多。」
秦姝意只是轉過頭,避開他的目光不回答。
秦大公子垂在身側的手緊攥成拳,強硬道:「世子妃今日能攔我,明日能攔我,可天長日久,人心渙散,焉知世子妃能攔到何時?」
「我只有一個哥哥。」少女兀自打斷。
書房中靜了下來,一絲聲響也無。
良久,秦大公子彷佛一瞬間回神,虛空長嘆一口氣,他的嗓音依舊沉穩平靜,但垂在身側的手掌卻漸漸放鬆,衣角微顫。
「可我也只有一個妹妹。」秦淵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彷佛說出口的只是一句無足輕重的話。
秦姝意轉過身,徑直望向站在書架前的男子。
兄長的身後是一排排的書架,架子上面放置的是古今的孤本書冊,筆墨紙硯也被他妥帖地收在一邊。
牆上左側掛了一幅字「抱朴守正」,正中央是一副景色遼闊的山水圖,圖上是夫子講學、小兒嬉戲、花鹿飲水。
秦淵站在自己守了一生的信仰面前,脊背筆直,宛如圖上的青松,望著他的妹妹。
秦姝意的眼眶微熱,眼前的情景與前世破碎卻鮮活的記憶混在一起,生出恍惚之感。
兄長明白她的顧慮,也懂她的擔憂,卻始終放不下她。
哪怕作為當朝新晉狀元郎,他的前程不可估量;哪怕正如秦姝意所說,尚書府只有始終在局外,才能守住一隅安寧。
秦大公子也沒有按照既定的路走,反而執拗地選擇了站在唯一的妹妹身邊,不是以兄長的身份,而是以大理寺少卿的身份,給她最大的助力。
「哥哥,我怕,我真的害怕。」秦姝意的聲音有些哽咽,「我害怕穆王趕盡殺絕,我害怕哥哥被冠以莫須有的罪名,押入大牢。」
被酷刑折磨,在鬧市斬首。
秦淵眉頭擰得愈來愈緊,看著面前的少女,恍然想起小時候有一次,妹妹換牙時卻偷吃糖,夜半疼醒又不敢告訴母親原委。
他心有不忍,終究是把錯攬到了自己身上,撒謊說糖是自己帶給妹妹的,為此挨了一頓打。
小丫頭心思淺,見他挨打忙撲到他身上,將事情始末抖了個乾淨,末了還偷偷跑來看他背上的傷痕,哭的不能自已。
那時的小丫頭哭的比現在還要難過,口口聲聲都是擔心他這個哥哥被打死,還信誓旦旦地承諾若是哥哥真的再也下不了床,她就當哥哥一輩子的拐杖。
那些事如今想起依舊曆歷在目,當初那個鬧著要吃糖的小丫頭也長成了如今亭亭玉立的世子妃。
可無論世事如何變遷,如何滄海桑田,他與妹妹始終是血緣至親。
秦淵緩步上前,拍了拍少女的肩膀,「我不會有事的,你哥哥可是今朝
在金鑾殿上被陛下交口稱讚的狀元,豈是那等無能之人?」
「可是......」秦姝意還是有些惴惴。
秦淵伸手止住,露出一抹真切的笑,語調輕鬆,「倘若我真的被人陷害入獄,還指望著世子妃為下官證明清白。」
秦姝意愣了片刻,又聽哥哥補充道:「所以,你千萬不能有事啊,妹妹。」
良久,少女彷佛也釋然了,只輕輕點頭。
「大理寺,掌一半刑獄;若想扳倒桓王,只需隨便挑出幾樁陳年舊案,朝臣自然無可指摘,就算是鄭太傅,也難保手上清白。」
秦淵話音一頓,看著她,皺眉說著接下來的話。
「但你今日既然避開耳目親自過來,想必也不是為了桓王那個扶不上牆的阿斗。」
秦姝意的話在嘴邊打了幾個轉,最終還是肯定地回答道:「我真正想拉下來的,是穆王。」
「穆王?」秦淵的眸中閃過一絲意外,但並沒有多問。眼下這個時節,無論是那個藩王,只要是皇室宗親,難保不會對龍椅眼紅。
他坦率地說:「穆王為人謹慎,若想以他開路,難。」
「正是因為難,所以才要去做。」秦姝意抬眸,語調鏗鏘,「不僅要拿他開路,還要快,一天也不能耽誤。」<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