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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蛇蟲散去,趙姨娘心中也留下了陰影,庶妹一心照顧受了驚的母親,掀不起什麼風浪,倒是她在府中過了一段安生日子,很是愜意。
如今趙姨娘卻對春獵一事這般上心,難免讓她生疑,能參加春獵的都是權貴世家,何況盧月婉今年已經及笄。
她心中隱隱有了猜測,這趙姨娘真正的目的恐怕不是照顧她,而是為了給庶妹找個乘龍快婿。
但這也只是猜測罷了,自上次姜衙內舉止不端一事後,祖父便十分擔心自己。
就算直接說出這些,到時候趙姨娘矢口否認,祖父為了她也只會將此事輕飄飄揭過。
真的被她猜中了又能如何?左右都是一家子,抬頭不見低頭見,出閣前也免不了要跟這趙姨娘母女熬上一陣的。
庶母既一心為盧月婉討個稱心如意的姻緣,她亦是女兒,更不應置喙此事。
索性還是當從不知曉的好,只要不傷及御史府顏面,不為難祖父,她到時自然會閉眼捂耳。
既來之,則安之。
事情已成定局,屆時也只能隨機應變了。
心緒漸漸寧靜下來,盧月凝腦海里猛然想起最近街上流傳甚廣的一件事。
想來面前的少女因為受了傷,近日又沒有出過門,或許還不知道那件事。
她低聲道:「妹妹可知薑蓉生了場重病,姜太尉已經稟告陛下,請求推遲婚期了。」
盧月凝權當解悶的事情說,可秦姝意卻聽出了另一個意思,她不經意地絞了絞手指,強壓著情緒道:「姜三小姐,那位穆王妃?」
盧月凝點點頭,語氣中卻帶著一絲不屑,眉尖微蹙,輕聲呵斥。
「趨炎附勢的鼠輩,如今薑蓉與勢弱的穆王定下婚約,他身為準岳丈卻頻頻為難穆王,這板上釘釘的婚事還能再出什麼變故不成?真是鼠目寸光!」
秦姝意聽她說完,眸光卻猛地一震,沉聲道:「若是這出戲唱的是賊喊捉賊呢?」
自年底宮宴時,盧月凝便對姜家再無分毫好感,現下更厭煩他們這副虛偽的做派。
她疑惑地反問道:「妹妹的意思難不成是穆王讓准王妃裝病?」
她沉思片刻,篤定地反駁。
「這怎麼會呢?且不說三殿下素來溫和淡泊,從不與人為惡;便是這場婚約細細琢磨,對他也是有益處的,算得上天作之合,他也沒理由主動去毀掉這段姻緣。」
頓了頓盧月凝又輕斥道:「反倒是姜家,貪心不足蛇吞象,這般刁難穆王,自家女兒嫁過去後只怕不會有好日子過。」
秦姝意並沒有開口解釋。
蕭承豫的假面戴得太久,旁人怎會相信那副和善的偽裝下是慾壑難填?
倘若不是前世的慘狀歷歷在目,恐怕她也不會輕易相信,披著一層雅士外皮的穆王殿下居然是個偽君子。
秦姝意竭力平復心中的驚濤駭浪,做任何事都要徐徐圖之,何況是這樣一盤風雲變幻的大棋。
在不知蕭承豫目的前,她不能自亂陣腳,臨上陣卻滅自家威風可實在算不得是什麼好事。
天色漸晚,御史府的馬車也停在了門口,盧月凝起身告別,只叮囑她一定要好好休養。
秦姝意腳傷未好全,不利於行,只好讓秋棠代替自己送盧月凝出府。
——
窗外月牙彎彎,皎潔的月光也透過窗子灑了進來,春桃細心地點上蠟燭,一室明亮。
少女端著繡架倚在身後的靠枕上,穿針引線,專心致志地繡著手上的蘭花圖。
盧月凝的想法不是憑空猜測,這正是絕大多數人的第一反應,高宗恐怕也是這樣以為。
但哪怕所有人都覺得蕭承豫是無辜的不受寵皇子,是姜家過河拆橋、趨炎附勢,她也不會認為此事就像表面上那樣簡單。
凡事所求的不外乎一個「為什麼」,對才被皇帝打壓不久的姜盛惟來說,利字當頭,更是如此。
倘若真是姜太尉存心作梗,刁難蕭承豫,這對已經露出頹勢的姜家能有什麼好處?
再說蕭承豫如今初封親王,無論是在朝中還是在民間根基都尚且不穩,他竟甘心吞下這顆苦果?
於姜家,於穆王,這都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麻煩事,又何必費勁了心思搭台來唱這樣一齣戲?
如盧月凝那般對姜家有成見的人,自然會同情穆王;可對一些不了解的人而言,這位三皇子便是處處受掣肘的親王,有損名望。
除非,推遲婚約給蕭承豫帶來的利益遠勝過這些,夫妻數載,秦姝意了解他,城府深沉,手段狠戾。
推遲婚約,還要借姜家求高宗鬆口,這般匆忙,蕭承豫求的到底是什麼?
拼著不要積攢了那麼多年的聲望,也要讓他賭一把的東西……
一個愣神,細長的繡花針便扎破了手指,傳來一陣痛意,不斷冒出殷紅的血珠。
秦姝意被這一刺回過神,卻還是有些怔愣,只覺得有一些細枝末節飛速溜過。
一旁的春桃慌了神,拿了一邊的帕子擦掉,秋棠匆匆跑了出去,回來時端著一小碗清亮的水。<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