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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姝意看著她的動作,卻沒有著急示好,而是望著那杯茶,依舊推辭。
「姝意現下不渴,唯恐喝了娘娘的茶,也是牛嚼牡丹,白費了這樣的好東西。」
寧婕妤的眼中浮現出探究的神色,看著眼前人的表情愈發不分明,臉上的笑意也漸漸洇滅。
良久,她側了側身,只留下半張清秀婉致的側臉,伸手撫了撫雲鬢上的團鳳墜珠釵。
「原以為秦姑娘是個爽快人,沒想到也是這般冥頑不靈之人,喝下這茶,本宮看在承豫的面子上,自然不會為難於你。」
寧婕妤復又轉頭看她,笑道:「若是世子妃不領本宮這份難得的情,那就休怪本宮手上多一筆殺孽了。」秦姝意的心猛地一沉,現在眼前的人分明還不知道她的底細,不知為何竟直接動了殺心,倒確實在她意料之外。
她雖不想做被寧婕妤拿來要挾世子和父兄的砝碼,可是形勢逼人,她卻首先得留下一條命。
畢竟倘若裴景琛不醒,唯一知道所有真相的人,就是她自己。
所以她得活著,可活下來就勢必要喝掉這杯來路不明的茶,環環相扣,這是真正進退兩難的局。
不過思忖一瞬,秦姝意笑了笑,主動端起茶杯,朝著面前的女子一敬,仰脖喝了下去。
「既是娘娘憐憫之心,姝意豈有不從之理?」
無論是什麼東西,總歸不會現在就要了她的命,畢竟寧婕妤想問的周永下落,還掌握在她那位大病初愈的夫君手中。
第89章
確實加了東西, 只不過在茶杯上,後勁慢慢湧上來,也在秦姝意意料之中。
她勉力支撐著身子, 不再顧及表面上的禮節,順勢坐在身後的扶椅上。
「我與娘娘無冤無仇, 娘娘何故這般對我?」
一雙桃花眼看似迷濛, 實則眼底一片清明,唇角抿直, 語調疑惑。
其中的緣由她能猜到一二,卻不能不問,她需要維持在寧婕妤面前事事不知的世子妃形象, 如此才能降低她對自己的防心。
寧婕妤的笑不露破綻,看著她的模樣宛如春風。
「倘若你當初嫁給的是承豫,本宮自不會為難於你;可是你既已入了國公府, 你與本宮之間自然是水火不相容。」
秦姝意的意識漸漸渙散, 眼前的人也出現了虛影, 白茫茫一片,分不清具體的情形。
但耳邊若隱若現地聽到這幾句話, 她還是沒忍住輕笑出聲, 彷佛聽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娘娘說錯了, 」她有氣無力地反駁道:「您可不是那種因我成了您的兒媳, 就會對我網開一面的善心人。」
腦海中適時浮現出前世的場景, 自己每次來請安, 總會被這個名義上的婆母刻意冷落,明里暗裡的嘲諷, 她默默忍受了許多年。
哪怕腹中懷著的是她的親孫兒,面前的女人依舊選擇了替自己的外甥女遮掩, 千方百計為盧月婉脫罪。
「娘娘,您內心真正屬意的兒媳早有人選;至於當初一心去陛下那裡求情,欲與尚書府結親,也不過是看中了我父兄在朝堂之上的忠心和潛力。」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直至聽不清。
「從一開始,你們對我不過就是利益驅使之下的權宜,現在又談什麼為不為難呢?」
少女面露疲憊,雙眼沉重,宛如被人狠狠砸上一拳,也懶得再去分辨寧婕妤又說了些什麼,無力地閉上了眼。
就在她合眸後的片刻,一個人從殿內不起眼的小佛堂內走了出來。
男子穿著一身寶藍色穿梅繭綢直裰,頭上束著羊脂玉冠,腰系月白宮絛,丰神俊朗,身姿瀟灑挺拔。
正是一早就守在殿中的蕭承豫。
「都聽見了?」寧婕妤轉過身。
男子拱手行了個禮,垂首道:「是。」
寧婕妤復又拿起一旁的綾羅小扇,意味深長地望著自己的兒子,沉聲道:「緣聚緣散,這秦家姑娘心似頑石,你又何必非她不娶?」
原本只是想把人誆來做個人質,豈料不知走露了什麼風聲,待在宮外的兒子也知曉了她的打算,以前從未干涉過她安排的人,一大清早竟入了宮。
唯恐自己會對這位世子妃做些什麼似的。
寧婕妤很是無奈。
蕭承豫卻不這麼想,實在是夢中的諸般情境過於逼真,母妃的手段他也清楚。
若真是動起狠心,只怕秦姑娘今日有命來,卻沒命走。
到底是心虛愧疚的情緒占了上風,自仲京被太子帶去東宮,便了無音信,想來也是一番折磨。
仲京離去,他身邊也少了個敢於直言勸諫的忠臣,又不知這其中的糾紛,自然是穆王本人在府中說一不二。
晨起甫得知素音姑姑奉命去了恆國公府,蕭承豫的心就提在了嗓子眼,唯恐這邊出了什麼事。
至於究竟是擔心自己的母妃多些,還是關切那位世子妃多些,其中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方才他站在小佛堂中,聽見了秦姝意指責的話,心中百感交集。
他只是不懂,她緣何如此固守己見?哪怕裴景琛現在是生是死、能不能醒過來都是未知,明明相較而言,他的勝算才是最大的。<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