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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含笑搖頭, 眉目間卻恰到好處地露出幾分惆悵, 半感嘆半埋怨。
「我還沒正式拜見過寧娘娘,如今也算是初次請安, 姝意是晚輩,於情於理都該給娘娘備上一份禮的。」
素音微怔, 倒沒想到是這一出,正要婉拒,面前的姑娘又脆生生開口。
「若是空手前去,豈不是讓人笑話我們國公府沒有禮數尊卑之別?勞姑姑在正廳略等一等,姝意去去就回。」
秦姝意說罷,還安撫性地拍了拍女人的手背,來去如風,笑盈盈地轉身離開了。
素音看著少女急匆匆的背影,乾脆坐在了身後的圈椅中,逕自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方才說了那麼久,她也實在口干。
至於這個世子妃,也只是一個心無城府的小丫頭罷了,就算給她一個時辰,諒她也翻不出什麼風浪。
何況還有秦夫人吊著她,烏鴉反哺、舔犢情深,不怕她逃。
只是素音心中篤定的同時,還升起一分疑惑。
三殿下是多麼雄才大略、龍章鳳姿的人物,怎麼會偏偏喜歡上這樣一個萬事不通、單純木訥的女子?
難道是圖那張臉?
——
秦姝意出了正廳,將在角房候著的春桃喊了過來。
然主僕二人一路無言,回了竹清閣,也沒有進臥房,而是轉了個方向,去了一邊的書房。
進屋後,由著春桃在一旁研墨,秦姝意平鋪宣紙,飽蘸墨汁,匆匆寫著。
寫到最後的署名處,她卻罕見地愣了愣,思索一瞬還是落了自己的姓名,又拿過書架上的印章蓋好。
寫完後,少女輕輕吐氣,吹乾紙上的墨汁,又迅速掃了一眼,沒挑出錯,這才鄭重地把紙塞到了春桃遞過來的信封里。
秦姝意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有些發麻的手腕,將封好的信重新遞給春桃。
春桃卻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張信,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忙問道:「小姐?」
少女臉上的笑意清淺,親自捉著她的手將信握在掌中。
「事關生死,我不敢交付給旁人。」
「什麼生死?」春桃一愣,臉上浮現出焦急的神色。
「小姐,到底出什麼事了?我們等世子醒了再一起想辦法不行麼?再不濟還有老爺和大公子啊。」
秦姝意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事發突然,哪會給人一直留後路呢?
這世間的小偷在偷盜之前,難道還會告訴別人自己要開始偷人東西了嗎?反賊在造反之前,也不會大張旗鼓地標榜自己要謀反。
如今她們就陷在了這樣的處境,無處可退,唯有主動走入彀中,放鬆布局者的警惕心,或許能博得一線生機。
但在入彀之前,她也要先找一個能夠從外面砸碎這彀的鐵錘。
「別急,我暫且不會有事。」秦姝意的嗓音溫和,直視著面前眉頭緊皺的侍女。
她的目光又落在那封信上,認真地囑咐道:「等成均回府,你就把這封信交給他,叮囑他務必要加急送到北狄六王子處。」
春桃急得幾乎要掉淚,下意識道:「奴婢不要留在府里,奴婢要跟著小姐。」
「傻丫頭,」秦姝意哭笑不得,無奈地揉了揉她的兩團髮髻,「你以為這次能跟著我入宮麼?」
話音一頓,她的目光發散,又搖頭道:「倘若不出意外,你就算跟著我也是被扣在宮外的份。不止是你,這次帶去的家僕侍女皆是如此。」
寧婕妤來者不善,自然巴不得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去漪蘭殿,怎麼可能會允許她的心腹侍女跟著一同入宮?
是以不管找上多麼荒唐的理由,她都會把人攔在宮外,既然如此,秦姝意自己又何必多此一舉?
「可,可是......」春桃的淚珠在眼眶裡打轉,聽完自家小姐的話,面露猶疑。
秦姝意又笑著點了點她的額頭,篤定道:「好啦,沒什麼可是的,你家小姐可是有四海八荒的大羅神仙護著呢,這樣的魑魅魍魎還奈何不了人。」
她心意已定,無論是誰都動搖不得。
春桃自小跟在她身邊侍候,自然明白小姐的脾氣性情,當下就算再想阻撓,也是悶悶地堵在嘴裡說不出來,末了只能將那封信小心翼翼地塞到袖中。
看見春桃聽話,秦姝意這才鬆了口氣,但她腦中的弦卻並沒有分毫放鬆。
北狄使團此次來訪,在大周待了十日左右,兩方對新達成的開放邊境、互通商貿這一協約俱是心滿意足。
開朝以來,除了開國的太/祖皇帝,下面的幾代帝王幾乎都飽受邊疆戰亂的紛擾,如今高宗身體情況雖不見好,卻在生前完成了和北狄的和解。
千秋未有今日之盛況,這是一樁實打實的功績,是以龍心大悅,此次在北狄使團返行前又賞賜了無數的金銀珠寶、綾羅綢緞。
帶著幾車的東西,當下也不用急著趕路,估摸著他們的腳程,北狄使團此時應當歇在淮揚一帶。
成均去送信,一來一回,若是百里昀夠快,最遲三日應該能到京城。
希望一切都來得及。
秦姝意走出書房,又看向關著門的臥房,頓足片刻,終究還是推開了門。
依舊是輕車熟路的動作,她輕輕上前試了試青年的體溫,興許是這幾日照料得當,原本高熱的體溫現在已經降了不少,呼吸也平穩。<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