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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俱有私,我沒有怪你,但你既然是武狀元,心中更應懷有一桿道義的秤,有所為有所不為,這一身武藝才算沒有白學。」
說完他後退兩步,粗糙的臉上依舊帶著笑,說道:「無事我便先走了,有緣再會。」
「都尉!」顧長靖鬼使神差地出聲喊住了想要離開的宋麒,十分羞於啟齒,但還是壓低了聲音問:「世子、世子他會告訴聖上嗎?」
宋麒看著惴惴不安的顧長靖,笑道:「不會,我們世子可沒有替人奉養長輩的癖好,令母還是顧狀元親自贍養的好。」
顧長靖一顆躁動的心總算安定下來,頰邊似有清風拂過,只覺風輕雲淡,感激不已。
場上的比試仍在進行,旁人或許對此興致一般,但為帝者總歸是不同的。
高宗的騎射功夫師從先朝護國大將軍,青年銳意昂揚時也曾一槍一騎闖宮城,現下見了這些也不免有些感慨。
下意識地,他轉頭看向身旁的裴皇后,語重心長地說:「江山代有才人出,朕如今見了營中的將士,倒想起了曾經跟你哥哥並肩作戰的日子。」
裴皇后秀美的臉龐上依舊掛著弧度完美的笑容,只是笑意終究不達眼底,她並未馬上接話,又看了一會台上的比試,這才悠悠然地轉過頭。
「陛下說笑了,恆國公一介莽漢,怎能與陛下爭輝?過去的事情便不要再提了,陛下能記得恆國公為國立下樁樁件件的功勞,便是裴家百世修來的福分了。」
女子的語調輕柔緩和,細品之下卻帶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意,她的眼睛從未落在身旁帝君的身上,似乎這人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
高宗聽後怔了怔,抿了抿唇,還是開口想要辯解:「你......」
話還沒說完,左側的席上,便傳來一陣女子的輕咳聲,聲音斷斷續續,像一把鉤子撓著人的心。
那聲音他自然再熟悉不過,轉過頭正對上趙婕妤的視線,女子的眼中已蘊了一汪淚,正楚楚可憐地望著他,喃喃喚道:「六郎。」
高宗眸中閃過一絲不耐煩,卻還是不自覺地往趙婕妤那邊挪了挪身子,與她僅一臂之隔,壓低聲音問道:「怎麼了?」
趙婕妤聞言揉了揉額角,身子也往皇帝那邊歪過去,那情形看上去倒彷佛二人是一對耳鬢廝磨的神仙眷侶。
她的聲音清脆,似嗔似怪:「還不是怪六郎,一點也不知曉憐惜奴家......」
高宗有些疑惑,似要反駁,趙婕妤又捏著帕子輕咳起來,高宗只好伸手撫上她的脊背,為她順氣。
一旁的裴皇后眨了眨眼,並未轉頭,彷佛身邊的一切都與她無關,面上依舊是那樣淡漠溫婉的神色。
倒是場下的大臣們紛紛低下頭去,有幾個對此頗為不齒的臣子依舊梗著脖子。
大家都是混跡官場多年的人了,心裡自然有自己的一套彎彎繞。
如今聖上的身體不知能再撐幾年,眼下看著自然還算得上不錯,但再過幾年呢?人還能活過天嗎?俗語云:「閻王要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五更?」
可這平頭老百姓都能想通的道理,當今聖上偏偏鑽了牛角尖,到現在也沒立儲。
他子嗣單薄,最後能坐上皇位的,也不過是從二皇子、三皇子和五皇子中挑一個。
原先拖著也便罷了,左右二皇子平庸善妒、三皇子勢單力薄,五皇子母族得力,又占得個中宮嫡出的名頭,自然是儲君的不二人選。
可是現在情勢急轉,自上次宮宴賜婚後,這三皇子的風頭便愈來愈盛,不僅和財大氣粗的姜家結了親,其生母也頗得盛寵,如今看來,甚至隱隱有蓋過皇后的勢頭。
自古皇位更迭,最煎熬的莫過於萬方臣工,現在便是如此。
席下的五皇子自然也看見了上席父皇和趙婕妤的耳鬢廝磨,但他卻更關註上座的母后。
見裴皇后眉眼淡漠,蕭承瑾不由得捏緊了手中的茶杯,眼眸眯了眯,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戾氣。
霎那間,茶杯發出清脆的破裂聲,與此同時響起的,還有場外利刃出鞘的顫鳴聲。
第31章
眾人身側的林中突然湧出一隊訓練有素的黑衣死士, 直奔場上的高宗而來。
上林苑的場面瞬間變得混亂不堪,比武台上的兩個士兵顯然還沒反應過來,便被死士踢下了台, 一刀斃命。
整個上林苑亂成一團。
大臣們手無縛雞之力,眼下也慌亂不堪, 只顧拽著自家家眷往角落裡躲, 更有甚者,直接鑽進了桌子底下。
好在刺客的目標只是高宗, 並未往客席這邊來,故而這邊倒還算安穩。
秦尚書的坐席還在更前面,秦淵只好將妹妹藏在簾後, 又遞給春桃一把刀,衝著妹妹點了點頭,便逆著人流去尋秦尚書。
春桃握刀的手抖得厲害, 人也幾乎要癱倒在地, 看著身旁的秦姝意, 身子瑟瑟發抖,聲音里已帶著哭腔。
「小姐, 我, 我害怕。」
秦姝意對這突然發生的變故也有些震驚, 但還是竭力冷靜下來, 蹙眉從春桃的手裡抽出那把短刀。
她拍了拍春桃的手背, 沉聲安慰著身邊的侍女:「別怕, 沒事的。」<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