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頁
末了只好轉了個話茬,嘆道:「世子究竟何時能醒過來?求求佛祖顯靈,各路神仙保佑,我家小姐和世子都能平安無事、逢凶化吉。」
聽到她的低聲祈禱,成均也沒有打斷,任由她去自行參拜。
事已至此,慌亂不堪不如求個心安。
何況他也希望,世子能夠早日醒過來。
世子一日不醒,就算有太子殿下,他們這群國公府的親衛終究是如無頭蒼蠅一般,失了主心骨。
將小姐走之前囑託過的事一一交付完,春桃這才滿心沉重地推開了門,方才順手拿的燈籠還在屋裡,正要提出去時,卻隱約看見一道人影。
待定睛一看,她手中的燈籠立時掉落在地。
半隱在長廊下的青年身影清瘦頎長,肩頸舒展,脊背筆直,宛如一枝順勢而生的竹柏。
綢緞般的烏黑長髮用木簪草草挽了個髻,僅著一襲月白色立領中衣,微風拂過長廊,院中草木窸窣作響。
成均敏銳地聽到燈籠落地的聲響,轉頭一看春桃仿佛石化了的人,正站在門口出神。
「出了什麼事?」他疑惑地走上前,循著侍女的目光去看,原本疲憊的雙眼卻倏忽睜大。
春桃不可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一旁的成均很快反應過來,大步上前,屈膝就要跪拜。
青年虛扶住他的胳膊,搖了搖頭。
「世子,你沒事了?」成均臉上還有殘存的幾分震驚,語調卻又驚又喜。裴景琛點頭,「並無大礙。」
「那就好!」
或許真是上蒼保佑,春桃那丫頭才拜,竟這麼快起了效果,成均眉宇間的鬱氣一掃而空。
裴景琛四下看了看,卻並沒見到想見的人,不免有些失望,隨口問道:「夫人呢?」
春桃早就悄悄走了上來,聞言淚濕了眼眶,一時之間不知作何回答。
成均聞言亦是面露不忍。
雖說大病初癒,但往日裡練出來的玲瓏心思依舊十分細膩,更別說環繞在他身邊的詭異氣氛。
青年嗓音低沉,復又追問道:「究竟出了何事?你們現在還要瞞著我麼?」
「世子,小姐她,她……」春桃眼眶裡打轉的淚還是沒忍住,啪嗒啪嗒地順著臉頰落下來。
她勉強調整著情緒,一字一句地將事情的始末又詳細講述了一遍,哀戚地看向面色微白的青年,放佛是在盯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良久,院中只能聽到風拂草木的聲音。
裴景琛將身後的兩個人帶回臥房外間,這才出聲問道:「信呢?」
成均聞言,立馬將收好的信拿了出來。
還沒等春桃阻攔,青年先麻利地撕開了用蠟油封好的信,一目十行地匆匆看完,他的心驀然一沉。
長指一伸,信封和信紙都被火舌卷噬,只余無法辨認的幾張焦黑碎片。
他站起身走到桌案前,隨手取下一旁的筆,又撕開一小角宣紙,飛快地在紙上寫下一句話。
而後又輕車熟路地把這一小角宣紙捲起,遞給候在一旁的成均,語調淡淡。
「用之前在府中馴養的那批軍鴿,把這張信加急送到淮揚,另放幾隻不綁信的,混淆眼線。」
成均卻是一駭,連忙勸道:「可是世子,私下裡馴鴿一事,若是被捅出去,不知會掀起多少風波?還是讓驛兵……」
他的話還沒說完,驀然感知到一束沉重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餘下的話也都卡在了嗓子眼。
誠然以信鴿傳信是快,比驛兵騎馬八百里加急還要快上一日。
可是當今陛下疑心深重,若是被他察覺世子在他眼皮子底下馴養信鴿,高宗不知又會作何感想?
但……罷了。
見他收下信,裴景琛亦垂下雙眸,燭光搖曳,遮掩住眼底不分明的神色。
「越快越好,夫人禁不住等。」
秦姝意禁不住等,他也不想讓秦姝意等;真正等的心急如焚的,是他自己。
為她擔心的,一直以來都是他。
--
翌日,晨光熹微,旭日東升。
仲春的微風不燥,嫩綠的草葉上掛著一滴晶瑩剔透的露珠,「啪嗒」一聲掉在池水中,圈起層層漣漪。
漪蘭殿宮門禁閉,內殿裡的少女幽幽醒轉,手腳卻被人用麻繩束起。
秦姝意睜眼打量著四周,發覺並未見過這樣的地方,不免多看了兩眼。
一道身影裊裊婷婷地走了進來,撤開屏風,光線照進來,刺得少女下意識閉眼。
身子往側邊一挪,撞到一塊堅硬的側壁,她穩住身子,抬眸看去,心中一凜。
紫檀木供桌,以她現在的角度只能看到半尊慈眉善目的菩薩像,菩薩像前還放了香爐。
原來這就是是那間角室里的佛堂。
寧婕妤見她醒了,也不意外,蹲下身子來打量著少女,含笑道:「本宮一介弱女子,實在是擔心有歹人威脅,這才將世子妃帶到此處安歇。」
「口蜜腹劍。」秦姝意輕嗤。
但她渾身乏力,身上的麻繩綁的頗巧,她掙紮起來反而越捆越緊,索性靠在身後的牆上。
寧婕妤轉身上香,又是那些與夢中如出一轍的熟悉動作,雙膝一彎,跪在蒲團上。<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