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觸到秦淵疑惑的視線,少女又解釋道:「哥哥,兵貴神速。如今世子昏迷不醒,若是在這個時候被穆王鑽了空子,我只怕一切都來不及了。」
所以現在耽誤的每一天,都是在拿裴景琛的命來賭。
這天下太平,太子坐穩江山,裴景琛作為與他情誼深厚、同宗同源的表弟,才能有一線生機。
就算沒有醒過來,他也還是清清白白的恆國公世子。
可若是真的成全了蕭承豫,裴景琛與他早已撕破井水不犯河水的假面,其中樁樁件件的仇怨,以蕭承豫的性情,絕不會就此揭過。
等到那時,一切都是未知數。
秦姝意敢拿自己賭,卻不敢也不捨得用裴景琛賭。
「世子妃需要下官做什麼?」秦淵眸中的疑惑漸漸消散,露出堅定的神色,「就算穆王藏得再好,倘若他真的有不軌之心,自然能抓到把柄。」
秦姝意卻搖了搖頭,「哥哥不必費心,我們可以先從另一個人下手。」
「誰?」秦淵反問。
「御史府,趙姨娘。」秦姝意語氣平靜。
對面的秦淵卻吃了一驚,不敢置信地問道:「竟是御史府的人?若是沒有緣由,怎麼下逮捕令?」
「趙姨娘是個體面的妾室,所以我們自然不能師出無名就去抓人,更不能嚴刑拷打,白白落得惡名。」少女伸手將衣袖上的褶皺撫平。
「你既說要從她入手,可臨了又不抓人,這是要做什麼?」秦大公子聽得一頭霧水,只覺得越來越迷惑,被帶到了一個圈中。
秦姝意唇角微勾,笑意卻只浮於表面,不達眼底,「別急,我先帶哥哥去見兩個人,哥哥自然能猜到我下一步怎麼走。」
秦淵皺眉,下意識問道:「去哪?」
少女緩緩開口,卻說出了一個他沒想到的地方,「廣濟寺。哥哥作為將要赴職的大理寺少卿,就把這當成第一樁案子吧。」
第82章
秦淵撐著一把傘, 看著眼前隱隱約約露在雨中的山寺,心頭的疑惑更重。
戴著幕籬的少女從善如流,走在前面, 繡著海棠花紋的裙角在水窪中迤邐出漂亮的弧度,腳步輕卻匆忙。
他急忙跟上, 卻見這姑娘拐進了側邊的佛堂。
外面是淅淅瀝瀝的小雨, 佛堂內卻別有一番世界,燃著裊裊的沉香, 正中央供著一尊面目和善的觀音菩薩像。
一個穿著銀色長袍的女子雙腿盤起,坐在蒲團上,一下下地敲著面前的木魚, 彷佛對突然闖進來的兩個人視而不見。
片刻之後,木魚聲停。
「二位施主來此,有何貴幹?」是一道平靜的聲音, 女子抬眸, 露出的臉卻讓秦淵瞬間反應過來。
秦姝意雙手合十, 恭敬道:「查案。」
女子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又敲起了木魚, 「佛門淨地, 貧尼這裡沒有犯人。」
「法慧師太早已遁入空門多年, 不問世事, 自然不是罪犯。」少女的眸光微沉, 又道:「所以我來, 是想問師太求份證詞。」
敲著木魚的犍槌一頓,被稱作法慧師太的女子沉聲道:「有人已經來過一次了。」
秦淵站在一邊, 聽得更加疑惑,卻聽到秦姝意不慌不忙地接下她的話茬。
「我知道, 是東宮的人,還有凝姐姐。」
「這是新任大理寺少卿,」秦姝意指向一側的兄長,「師太接下來的話,都會走明路,記在公文上以作證據。」
她何嘗不知道,太子已經帶著成均等人來過這裡,並問清了當時趙姨娘赴京的時間。
但那畢竟只是私下問答,秦姝意現在要的是一份口供。
「姑娘的話,貧尼不明白。」法慧搖頭。
秦姝意卻向前一步,直直地望著她,「盧伯母明白,只是不想與我詳細說起這些陳年舊事。」
少女沉靜的眸子宛如一汪湖水,毫無波瀾。
「這些年盧伯母難道心中就沒有生過疑惑麼?為何一個揚州的歌姬通曉琴棋書畫,甚至兵法史書亦能侃侃而談,同盧伯父如膠似漆。」
她微微俯身,視線卻落在那個木魚上。
「盧伯母出身徐州高門,亦是大家閨秀,世家培養女兒和青樓里豢養歌姬的方式,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
法慧師太將手中握著的犍槌放在一旁的蒲團上,話里卻是婉拒之意,「那都是紅塵俗世里的瑣事,貧尼如今已然剃髮,不欲多言是非。」
「若只是一家之言,自然是小事,我也不必專門跑來同師太說這些話。」秦姝意距法慧師太只有兩步遠,聲音平靜。
法慧果然抬起頭看著她。少女定定地對上她的目光,「若她是反賊餘孽呢?若此人今日不除,必有後患呢?」
「倘若天下紛爭不斷,政局不穩,百姓流離失所,師太還能安坐於此、供奉佛祖麼?」
「事關萬千百姓,伯母,您還覺得這些都是紅塵瑣事麼?」秦姝意目光灼灼,語調愈來愈高。
良久,法慧站起身,雙手合十,念了句「阿彌陀佛。」
「貧尼不知,其中有這般緣由。」鬢髮微白的女子抬眸,目光沉靜,終究是讓了一步,「姑娘想知道什麼,貧尼必知無不言。」<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