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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宮人圓眼微瞪, 壯著膽子問道:「世子, 殿下已經過去了,您, 您不去看看娘娘嗎?」
裴景琛揶揄地打量了眼前的小太監一圈,扯了扯身上的衣服, 「你是叫我穿著這身去面聖麼?」
那身做工上乘的鴉青色圓領袍被人拿刀砍破好幾處,若是拍一拍,還會落下不少土,湊近一聞,還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小宮人瞭然,世子想必是在方才同刺客打鬥時,身上才掛了彩,這般英武、護駕心切,難怪是聖上眼前的紅人。
他突然想起皇后娘娘無礙的消息還沒告訴其他人,自是不能在此處耽誤,便朝眼前掛了一身傷的青年鄭重行了一禮,這才匆匆跑開。
——
主帳里,醒來的裴皇后面色依舊蒼白。
明昭一早便在帳中守著寸步不離,自然是最早知道母后醒過來的事。
但這小姑娘現在還沒緩過勁,也不出聲哭,只是無比乖順地抱著裴皇后的胳膊。
裴皇后眼含痛惜地看著身邊的女兒,拍了拍她的手,聲音飄渺輕柔,還有些沙啞,「好明昭,母后這不是好好的嗎?」
一滴灼熱的淚砸在裴皇后的手背上。
明昭終於抬起頭,一雙杏眸里盈盈閃著淚光,強撐著鎮定道:「母后,兒臣、兒臣好怕!」
到底還是年紀不大,被嚇了這一次,如今積攢的情緒就像猛然開了閘的洪水,少女抽抽噎噎地低泣。
「母后,兒臣真的好害怕,還有皇兄、表兄......」她的話音頓了頓,又帶著哭腔輕聲道:「母后,還有父皇,您昏過去這些時辰,父皇守了您好久。」
裴皇后的手不自覺地蜷了蜷,而後露出一抹釋然的笑。
她替他擋刀的時候,他身旁護的似乎是另一個女子。這日子,從前總看不到頭,現在她竟頭一次覺得這一切其實都無所謂。
兩鬢微白的高宗在這兒守了許久,方才乍一看到榻上的人有醒轉的趨勢,心中竟十分心虛愧疚,鬼使神差地退了出來。
如今人就站在只與皇后隔著一個屏風的地方,聽到明昭說出方才那些話,心裡直打鼓,專心致志地等著榻上的女子應答。
裴皇后卻並沒接話,隻字不提皇上,反而岔開話茬問道:「明昭,你兩個兄長呢?怎麼不見他們?」
明昭聽她發問,忙抹去臉上的淚,答道:「皇兄似乎身子不適,方才還叫了江院正回帳。」
少女蹙著眉想了一圈,但自從她守著母后開始,似乎就沒見到表兄的身影,只閉了嘴不作答。
裴皇后聽她只提到五皇子,心中難免有不好的猜測,只擔心這個侄子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也顧不上問身子不適的蕭承瑾,忙沖明昭說道:「那你表兄呢?」
明昭的杏眸里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糾結,正要說自己還沒見過裴景琛時,帳外卻傳來一陣匆匆的腳步聲。
隨即便聽見五皇子的聲音在主帳里響起,他見到站在屏風外的帝王,吃了一驚,但也沒錯過高宗臉上那樣濃郁的失落感,只朝他匆匆行禮道:「兒臣參見父皇。」
高宗點了點頭,眼睛不由自主地向屏風那頭挪去,只能隱約看見榻上那道纖細的女子身影。
五皇子進去時正與裴皇后對上視線,雙膝一松,便跪了下去,膝行至榻邊,一言不發。
裴皇后的眸光溫柔,見他進屋便跪了下來,也有些駭然,忙伸手去攙他,語氣里還帶著一絲焦急。
「你身子還病著,好端端地,怎麼跪下了?莫不是小琛出事了?」
五皇子搖頭,恭敬地叩首道:「母后,此番是兒臣之錯。刺客來襲,本應是兒臣護駕,卻連累母后受此無妄之災,兒臣之罪人神共憤,萬死難辭!」
裴皇后有些詫異,咳了兩聲,又對明昭使了個眼色。
明昭瞭然,便扶起蕭承瑾的胳膊,道:「皇兄,母后劫後餘生本就受了驚,你快起來回話吧,母后還掛念著表兄,莫讓她再傷心了。」
五皇子聞言,面上借著妹妹的力站直身子,聲音篤定:「母后放心,裴二無妨。」
——
先前那個圓臉的年輕小宮人剛從穆王帳子裡出來,便和一個白衣青年打了個照面,那人行色匆匆,幾乎將小太監撞倒。
小宮人存著氣多看了他兩眼,疑惑地喃喃自語道:「這人瞧著,怎麼和桓王殿下身邊的那個先生那麼像?」
正是一個人,當然是像的。
仲京也沒顧是不是撞倒了人,現在滿心都是另一件不知結果的事情,自然頓不住腳,進帳卻只見蕭承豫,不見寧婕妤。
他也來不及問那麼多,神情嚴肅地說起方才在林中找了一圈,卻找不到裴景琛的事情。
蕭承豫聞言一怔,臉上的表情驟然冷了下來,斥道:「怎麼可能?他一個人能跑到哪去?難不成當真有萬夫不敵之勇,不知不覺地回了上林苑不成?」
仲京的額角已經冒出冷汗,贊同道:「當初為以防萬一屬下特意在林中安排了兩撥人,領頭的都是咱們的暗衛,忠心不二,還特地派人放出白虎,料他英勇無雙,也逃不出這天羅地網啊!」<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