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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景琛上前一步,女人卻迅速從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抵在秦姝意的喉嚨間。
「世子,你我之間,還是留些餘地為好。」
青年眸光一沉,莞爾笑道:「那是自然。」
說罷果然退後,站在那扇被砍斷的屏風旁。
寧婕妤目光落在那扇已然破損得不成樣子的屏風上,眸中流露出一絲不忍的神情,但還是很快別開目光。
青年唇角微勾,伸手划過山水圖,嘆道:「若是早知道是這樣好的畫,裴某一定不會暴殄天物。」
「天水郡的山水果然美,只是現在也難見當年之盛景了,唯一的一幅畫也……」
他恍若不經意地嘆了一口氣,「實在是可惜,可惜啊,娘娘連最後一件留念故鄉之物都沒了。」
寧婕妤秀眉蹙起,被他的話吸引,不自覺地鬆開了挾持在秦姝意脖頸間的刀。
「裴世子這話是什麼意思?本宮是揚州人氏,世子所說的天水郡,本宮一概不知。」
「揚州和彼時的天水郡又有何不同呢?於娘娘而言,不過是一處可有可無的容身之所罷了。」
裴景琛側頭看她一眼,又意味深長地補充道:「畢竟娘娘現在身在臨安,不是麼?」
秦姝意與她挨得近,聽見她的呼吸在一點點變粗重,面上也露出猶豫不決的神色。
女子並未接他的話,反而岔開話題問道:「當初揚州那個周姓鹽商,你把他怎麼了?」
「娘娘想見他?」青年臉上的笑意更深,語調輕鬆,「莫急,您一會就能見到他了。」
寧婕妤見他神色坦然鎮定,自己的心中卻仿佛懸著塊巨石,久久不能平靜,更閃過一絲不妙的預感,遂追問。
「你怎的一點都不擔心?」
「裴某擔心什麼?」青年疑惑反問。
「你就不怕逼宮謀反,背上忤逆大罪,滿門抄斬,流放八千里嗎?」寧婕妤的語調陰冷,仿佛這罪已經板上釘釘。
這也是秦姝意想問的,少女抬眸,直直地望著不遠處悠悠然的青年。
裴景琛卻仿佛聽到一個笑話,丹鳳眼中的琥珀色閃閃發亮,宛如蘊著一汪春水。
「裴某是勤王之人,真要論起來,只有功勞,去哪裡找娘娘說的忤逆之罪呢?」
腦海中電光火石般閃過一個念頭,秦姝意猛然反應過來,怪道他如此從容,只因他原本就占理。
顯然,寧婕妤也想到了這一層,但她明顯還有些不敢相信,拿著刀的手都在微顫。
「你勤的是誰?」
青年的笑愈發真切,思忖一瞬,嘖了嘖舌。
「自然是三皇子,穆王殿下。」
寧婕妤雷轟一般愣在原地,胸脯劇烈起伏。
裴景琛狀似好心地安慰道:「娘娘且寬心,陛下明鑑,皇子謀反,是他自己狼子野心;娘娘久居深宮,深居簡出,自然與您無關。」
他嘴上這樣說著安慰人的話,卻好似用一把無比尖銳的匕首狠狠地將寧婕妤扎了個透。
什麼無關,那都是糊弄人的話。
自大周開朝以來母憑子貴,沒有皇子謀反,生身母親還能安然無恙的道理。
更何況,蕭承豫是寧婕妤唯一的指望,唯一的念想,如今這指望破滅,她整個人自然像個紙紮的燈籠,被風吹倒在地。
「本宮不信,你素來是個潑皮無賴,在整個京城也是有個紈絝惡名,本宮不信你的話!」
寧婕妤著了急,口不擇言。
但殿外的聲音卻愈發嘈雜,腳步聲整齊劃一,刀劍擦過盔甲發出陣陣聲響,顯然是經歷過統一訓練的人。
下一秒,外面傳來太監高亢的聲音。
「皇上、皇后娘娘到!」
「太子殿下到!」
寧婕妤緩緩站起身,不再看還被捆在身邊的秦姝意,踉蹌著往外走。
甫見到高宗,她的目光卻落在眾人身後已經被綁起來、渾身是血的蕭承豫身上,心中自然明白裴世子方才說的都是真話。
她跪地求饒,頭一聲比一聲磕的響。
「陛下,都是臣妾這個做母妃的糊塗,豬油蒙了心,這才害了豫兒,豫兒待陛下可一直都是敬重有加啊,陛下……」
「求陛下……」
「你這毒婦!」寧婕妤求饒的話還沒說完,便被對面的高宗出聲責罵,不由得一愣。
高宗由裴皇后饞著,身子遠不似往日高大,甚至現出了幾分無助和失望。
「事到如今,你還不肯承認麼?你!你就是當年趙家逃走的大小姐!」
寧婕妤眸光一沉,只覺得耳邊又炸了個雷,垂在袖中的手緊緊地攥成拳。
「陛下,這是有人想要陷害臣妾的說辭啊!瀾娘的來處,六郎,你是最清楚的啊!」
「人證物證俱在,你還在狡辯!」高宗劇烈地咳嗽起來。
裴皇后見狀,蹙眉為他順氣,輕聲道:「瀾妹妹,人說一句謊話,便要再編造無數句謊言去遮,何必呢?」
話音剛落,殿外的侍衛押上來兩個人,一男一女,俱是寧婕妤無比熟悉的人。
男人右額角蜿蜒著一道疤痕,窄長的臉上已經冒出了幾茬鬍鬚。<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