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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景琛看清那人相貌, 唇角微勾, 秦家公子果然知曉他的意思!
見有人敢獨自前來,挾持著秦姝意的死士深吸一口氣, 不由得呵斥道:「還在磨蹭什麼!速戰速決!」
馬上的青年並沒將這人的話放在眼裡,聞言腳尖踩著馬鐙,竟借力直接將要衝上來的兩個死士踢翻在地, 抱拳對裴景琛道:「在下顧長靖,險些來遲,望殿下恕罪!」
那死士首領聽這人自報家門, 怔了一怔。
同樣面上露出疑惑表情的還有秦姝意, 她蹙著眉打量著那個中等身量的青年, 方才離得遠,並沒瞧清這人的樣子, 現在卻驟然回神。
是顧長靖沒錯, 但他怎麼會和裴景琛關係甚密?
前世顧長靖方摘得武狀元桂冠, 蕭承豫便盯上了這位後起之秀的寒門狀元, 屢次示好, 後來直接將顧長靖的母親從常州鄉下接來了臨安, 特意買了座宅子頤養天年。
他這番做法可真是牢牢攏住了顧長靖的心,若說顧長靖早前對貿然參與黨派之爭還有些猶豫不決, 看到三皇子這般敬重自己的母親,也死心塌地定了主意。
只是?秦姝意心中冷笑, 到底是個純粹的武將,哪裡看的透這其中的彎彎繞繞?
披星戴月、大費周章地將武狀元的母親接到身邊,放在眼皮子底下盯著,這究竟是真的為他好還是另有圖謀呢?這是活人質!
顧長靖身後既無世族,又無萬貫家財做支撐,高宗對他甚為放心,屢次委以重用,後來更是直接派他接管整個西郊大營。
蕭承豫若是沒有顧長靖帶的這些兵,他憑什麼奪嫡?又憑什麼坐上那個位置?背後無權,手中無兵,家中無財,想奪嫡只是痴人說夢罷了。
裴景琛借著顧長靖的力站穩,拍了拍他的肩膀,調侃道:「不晚,來得正是時候。」
顧長靖看著方才席上還意氣飛揚的青年,現在卻變得有些狼狽,心中亦是百感交集。
當朝皇后危在旦夕,尚不知境況如何,聽說皇上發了好大一通脾氣,怒斥必要嚴懲刺客,在場的武將本來就寥寥無幾,能說得上話的更沒幾個。
最後只好是他和宋都尉二人接了這個爛攤子,本想從這群刺客身上找找有沒有什麼能佐證身份的東西,偏偏他們偽裝得毫無破綻,不露一絲馬腳。
正在他們收殮屍體的時候,秦家那位公子卻找了過來,同宋都尉講明了這其間的事宜,這位衣著清貴、氣質文雅的公子面色焦急,只恨不得他們現在就能派兵過去。
宋都尉擰眉想了片刻,勸道:「既是殿下吩咐,宋某必當遵令,只是現在上林苑離不得人,娘娘現下還沒醒,此事也不便鋪張。」
顧長靖站在一側,正對上他望過來的視線,心下瞭然,鄭重地對著秦淵開口。
「在下今科武榜魁首,若公子不棄,顧某願領命前去,搭救殿下!」
宋麒的神色卻很凝重,他又重復道:「顧兄弟,若只得你一人前去呢?」
宋都尉說的不錯,方才因著刺客這一亂,在場的士兵死的死,傷的傷,西郊大營里雖也有些親兵,但若是將他們都撥走,萬一上林苑再出事,那便是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了。
顧長靖自然也明白這一層危害,心中一凜,只猶豫一瞬,便重重承諾道:「世子於我有再造之恩,顧某自當鼎力相報!」
他自幼習武,寡母幼兒見慣了人情冷暖,母親雖是個鄉下的窮婦人,卻頗有氣節,自小便教育他「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白日裡若是世子將他以陰招比試的事情奏報聖上,他只是一個無權無勢的窮莊稼漢,屆時只會陷入萬劫不復之地,如過街老鼠一般,連帶著常州的母親都要被人詬病。
幸而世子願意給他一個機會,給他一個自己選擇的機會,這是真正萬死難辭的深重恩情,至此危難之際,他又怎能推脫畏縮?
所幸世子與秦家姑娘安然無恙,不然他便是萬死也難辭其咎。
看著身邊為數不多還活著的幾個死士,顧長靖從地上撿起一把彎刀,便上前殺了過去。
他的武功本就不錯,現在對上這幾個已經同裴景琛戰了好幾輪的疲兵,便如最初射出的那隻羽箭,冷峻峭利。
迅速將這幾個苟延殘喘的死士解決掉後,他又直直地盯著那個還挾持著秦家小姐的死士首領。
眼見大勢已去,那人卻愈發兇狠,威脅道:「放我走,不然黃泉路上我也要拉著她墊背!」
顧長靖早前受了秦淵的委託,現在情勢不容推脫,有些拿不準主意,便退到了裴景琛身後,只等他下令。
裴景琛扭頭看了顧長靖一眼,復又轉過身,面容蒼白沉靜,心中卻始終悸動難安,只覺得又犯了老毛病,心臟內里如同被人拿了利刃攪開,彷佛在滴血。
正當他要說話時,眸中卻驟然閃過一抹微不可察的銀光。
就站在對面的少女緩緩地轉了轉手腕,那道光又晃了一下,他凝眸去看,心中卻忍不住驚嘆。
她從袖裡往外抽的,正是他親手做的那把彎柄短刀。
他就知道,這姑娘一向聰明,怎麼會甘心真的做那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少女的桃花眼眨了眨,示意他放心。<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