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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了想,便彈奏了一曲《暮色》。清麗流暢的曲調,仿佛層層暮色,恬淡、優美,動人心魄。
琴操聽了我彈的曲子,出了半晌神。
「好美的黃昏、好迷人的暮色。然而,這份美麗璀璨卻短暫,轉瞬即逝,難以長久……你的曲子彈得可真是動聽,這琵琶和你很是相配,如果你不嫌棄,我便把它送給你吧。」
看著她如此落寞的神色,我知道,她定是想起了一些不快的往事。而且,似乎已經陷入到對憂傷過往的迷思之中,掙扎的十分疲憊、痛苦,卻始終無法跳出。
「看你的樣子,一定是有心事吧,而且,還是不開心的往事。」
琴操眼帘低垂、眉頭微皺,沒有回答我的話。
「唉,人生嘛,總是會有這樣或那樣的不如意。但是,即使有哭聲,也有很多小小的、平凡的快樂。人生短短數十個寒暑,何必總想著過去的不愉快,如果總是這樣,那麼,你便不會擁有快樂的今天。不開心的今天疊加在一起,慢慢的又變成了不開心的過去……如此循環往復,那麼,以往的那些傷痛便永遠不會真正過去,而且,會像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大,而你,為了它付出的東西也就會越來越多了。你是個聰明人,何必如此和自己過不去呢?」
琴操的神情十分苦澀,眼中已然晶瑩,「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不過,這些道理說起來容易,但做起來好難。」
「這個世上是沒有什麼一成不變的事情的,只要你願意去努力,就會有希望。而希望,是一件好事,你說對嗎?」
琴操聽了我的話,不禁愣住,滿眼儘是驚異的神情。
我走上前去,拉住了她的手,「其實我並不是一個老婆婆,至少現在還不是。說起來,咱們也算是故人了。我前些日子來過你的店裡,那時候,我便已經喜歡上了這琵琶。不過聽夥計說,你的這個琵琶十分貴重,非有緣人不賣。而我又不想仗著朋友的情誼勉強了你,因此,便想出了這個辦法。還希望你不要見怪才好。」
琴操又是迷惑,又是驚喜,「你,你是朝雲?」
我撲嗤一笑,連連點頭,「對,我就是朝雲。咱們曾經見過一面的,只是不知道你是否還記得我。」
琴操也開心的笑了,「我怎麼可能忘記呢。早就想要結識你了,只可惜一直沒有機會。蘇公子也來黃州了嗎?」
「嗯。他前不久才被皇上派到這裡做官,我們也是最近才到的。真想不到,咱們竟然能在此地相逢!以後沒事的時候,可要多來我家走動才好啊。」
「那當然,我自會常去打擾,只是,你們別嫌我煩才好啊。」
原來,她也是會開玩笑的;原來,她的笑容也可以這樣燦爛、這樣純粹。這個不帶憂慮的笑容多麼好看!
我暗暗下了決心,一定要想辦法讓這個笑容經常出現在她的臉上。如果不是怕她笑得臉部肌肉抽筋,我原本想說永遠掛在她臉上的。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平淡而又充實。
琴操果然信守承諾,經常來看我和子瞻。在幾次與陳方兄妹二人在我家「巧遇」後,冰雪聰明的她也便明白了我和子瞻的好意和暗示。她也明白陳方循是真心待她,然而,一些往事也的確不是揮揮手就可以輕易抹去。唉,慢慢來吧……
寶寶在我和子瞻的細心照顧下,健康的成長。只不過,這個小傢伙似乎比較心急,剛近七月就時常動手動腳的,好像很想儘快來到人間,看看這色彩繽紛的世界。
我和子瞻百般安撫都沒有用,在一個陽光溫暖的午後,他固執的按照自己的意願提前來到了人世間。雖然是七月產子,然而由於護理得當,我的身體恢復得很快,寶寶也很健康,臉色一天比一天紅潤。雖然他只有那麼一丁點兒大,卻已經能看出他與子瞻非常相像,可算是子瞻的迷你版。當我們逗他玩的時候,他總是會張開小嘴開心的笑,靈動的大眼睛轉來轉去,好似已經認識我們一樣,人人都夸寶寶聰明,甚至青出於藍,將來前途不可限量。過兒也很開心,雖然不是他期望的小妹妹,不過,他也為能有這麼個可愛的弟弟而雀躍不已,言行之間也成熟了許多,還經常把照顧弟弟掛在嘴上,儼然一幅二十四孝大哥的模樣。
子瞻為寶寶取名為蘇遁,既有祈福之意,又滿含關愛之心。其實,可憐天下父母心!在自己做了媽媽之後,我才漸漸明白,做父母的,不見得指望孩子多麼聰明,將來能成就多麼輝煌的功業,只要他們能健康、快樂的生活,就已經足夠了。
逸和王鞏等好朋友均紛紛派人送來賀禮,適和遙更是親自道賀,少游更是藉口看望寶寶,一住就是大半個月也不肯離去,子瞻對這位才華橫溢的青年也十分欣賞,二人常常談詩品畫,煮酒論人生,除去師徒情誼,更有摯友情分。
少游與琴操也是一見如故,彼此十分欣賞對方的才華。記得以前在杭州的時候,琴操還曾戲改過少游的名作《滿庭芳》,然而直至今日,二人才有緣真正結識,讓人不禁慨嘆人世境遇的奇妙。
一天傍晚,子瞻突然提議要去夜遊赤壁,我欣然同意,而且建議邀請正在家中做客的琴操及少游同往。
我們四人選了一條雅致的小船,又準備了一些清淡的小菜及香醇的美酒,少游帶上了洞蕭,而我和琴操則把古琴及琵琶都帶上了船。<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