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頁
被凍得通紅的手指比他先一步抓住斧頭,男人見狀忍不住冷嘲熱諷道:「你拿得動嗎?知道怎麼用嗎?看得清我在哪裡嗎?」
周遭漆黑深暗,只能隱約看到模糊的黑影,再加上雨水的原因,視線實在受阻。
頭髮濕漉漉的少年抬手捋了下有些遮住眼睛的劉海,露出了精緻蒼白的面容,上面雨水不斷往下流淌,卻沒有任何狼狽落魄,反而給他增加了一些誘惑。
男人努力瞪大眼睛,也只能看到姣好的輪廓,除此之外什麼都看不清。
他不知道為什麼陳聲不攻擊自己,正覺得是不敢,準備再嘲諷兩聲時,閃電突然降臨。
周圍大亮,宛如白日,男人的眼睛反射性被刺地閉了起來。
也就是在閉上的那一剎那,一道身影直逼眼前,等再度睜眼的時候早已來不及了。
鋒利的斧頭對著他的手臂揮下,直接將手臂砍斷。
「啪嗒」一聲,手臂落地,濺起髒水,鮮血飛流。
男人緊縮的瞳孔深處倒映著少年白淨的臉,他微微笑著,透著一絲散漫。
撕心裂肺的尖叫才要發出,陳聲倏然撿起地上的斷臂,塞進男人張大的嘴中,阻止了那聲尖叫。
隨後他拿著斧頭,沒再繼續糾纏,翻過高大的樹身,繼續往前跑去。
男人嗚咽著拿下來自己的手臂,疼痛快要讓他整個人麻痹,但更多的是內心的怒火,他死死地盯著陳聲遠去的方向,咬著自己的斷臂,撕爛衣服隨意包紮好自己的傷口,喘著粗氣跟上去。
奔跑中的陳聲徹底沒了力氣,手指在刺痛,剛剛砍下斧頭的動作也讓他的手腕扭到。
重要的是他跑不動了,一停下來,身上的每一處傷口都叫囂著痛,幾乎要把他的意識與理智全部奪走。
陳聲扶著斧頭把手,彎著腰,深吸了幾口氣,沉悶的胸口瞬間鈍痛起來。
雷聲不斷,閃電再次照亮,陳聲放緩呼吸抬頭看去。
眼前是一大片墳地,一眼望去,墳堆密密麻麻不知道延伸多長。
不同之前的墳,這裡墓碑要好很多。
陳聲往前走去,身後傳來腳踩在泥坑裡的聲音,對方距離他越來越近,陳聲提著斧頭,走近墳包,打量了墓碑幾秒,斧頭快速落下。
陣陣雷聲中,黑色的墓碑倒下一個又一個,趕過來的男人看到陳聲的動作,眼前一黑,怒吼出聲:「你竟然敢惹我們的祖宗!你這個該死的賤人。」
斧頭卡在墓碑中抽不出來,陳聲忽略男人,後退一步,用盡最後的力氣將斧頭拿出。
他轉身,望著不遠處臉色白得跟鬼沒什麼區別的男人,貓著腰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
男人根本看不見陳聲,這時候雨比較大,風聲很急,也阻擋了他去分辨陳聲發出的聲音。
其他村民終於趕過來,藉助閃電看到墓碑七零八碎時,嚇得尖叫了起來。
「祖宗哎,實在對不起。」苗美菊哭得稀里嘩啦,對著墳堆磕了二十個頭,爬起來頂著紅腫的額頭問男人,「那小子呢?」
離得近了,村民們才看到男人的斷臂,臉色驟變。
「那小子做的?不可能。」苗美菊不可置信道。
「是他。」男人咬牙,痛到麻木,「我一定要把他剝皮抽筋。」
他拿著自己的斷臂,摸黑追去。
腳腕也開始抗議,陳聲停下來休息,忽然覺得四下變冷了許多。
他的聽力變得更加清晰,聽到苗美菊那些人就在不遠處。
陳聲躲在墳堆後,閉眼淋著雨,輕輕地呼吸著,剛站起來準備繼續走,腳腕忽然被狠狠拉了一下。
身體猝不及防往前面倒去,陳聲努力往旁邊偏去,跌倒在墳堆上,避免了摔在泥土裡。
他遏制住快要脫口而出的痛叫,但還是發出了聲音,並且被捕捉到。
陳聲躲在一邊,揉著自己的腳腕,面無表情地盯著那些被砍開的墓碑,眼瞳深冷到沒一點情緒。
「他就在這兒,剛剛聽見聲音了。」苗美菊說,距離陳聲就只剩下一個轉身的距離。
陳聲慢吞吞起身,彎著腰悄聲走了一步。
這次不是腳腕被抓,而是有人實打實地對著他的小腿踹了一下。
身體再難以支撐,陳聲倒在地上,閃電劈下,周遭亮堂起來。
破風聲傳來,他朝一邊滾去,驚險地避開了飛來的鐮刀,才剛爬起來,就被狠狠踩著背脊。
那些看不見的東西扯著他的頭髮,拉著他的手臂,碾壓著他的背脊,還發出尖細詭譎的笑聲,直到二十多個村民團團圍住陳聲。
他們沒有任何表情地盯著陳聲,手中工具慢慢抬起,露出了統一的微笑,無聲在宣告著陳聲的死亡。
少年蜷縮著身體,臉色白到透明,像是下意識般用手輕輕捂住肚子。
「等下。」苗美菊看著他的動作,說,「反正都要死,先走原來的程序,和我兒子拜堂成親,就算死了也得是我柳家的人。」
「祖宗的墳都被破壞了,你還想著你兒子。」
「我相信祖宗不會介意的,我兒子老單著不是事兒。他雖然……」苗美菊一頓,露齒一笑,「雖然不聽話,但現在沒有機會逃了,再想逃的話,我來砍斷他的手腳,不勞煩大家了。」
沒有人說話。
身上的力道消失不見,陳聲坐起身,歪著腦袋,笑容羸弱無害:「婆婆,我是願意做您兒媳的,只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