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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他找陛下求要這幅山水圖,不知是能得償所願,還是會一把年紀被下放去外地修路?
林淵暗自想道。
見林尚書看完畫,衛時舟出聲問:「愛卿覺得如何?」
林淵沒有貿然說出自己的猜測,點破她的身份,而是換了個說辭道:「容姑娘天資卓越,老臣覺得即便以此畫與名家青里的畫作相比,也不分伯仲。」
一直無聲站在一旁的容清棠眉梢微挑。
她沒想到竟會有人認出來。
其實容清棠本也不打算一直隱瞞這層身份。但衛時舟方才朝她遞了個寬慰的眼神,容清棠便知道,衛時舟是想讓她相信他能處理好這些事。
所以容清棠仍神色自然地站在一旁,想看看衛時舟有何安排,只等在合適的時候再加以配合。
劉楚楚不僅看過青里的畫,還得了那幅大婚圖。那日她雖命人將畫收了起來,但後來她還是把它找出來仔細看過。
劉楚楚已決定入宮為後,也會與謝聞錦斷絕來往,是以今日她還讓侍女把那幅大婚圖帶來了,午膳之前已命人尋了合適的時機還給謝聞錦。
無論是那幅畫中的純熟技法還是非凡氣韻,劉楚楚都自認比不過。
她絕不相信容清棠的畫能與青里的相比。
若容清棠的畫藝卓越至此,又怎會在長安貴女中籍籍無名?
是以聽林尚書這麼說,劉楚楚終於忍不住開口道:「陛下,臣女欽佩青里已久,卻苦於實在難以望其項背。故臣女也想斗膽請求陛下允臣女欣賞容姑娘的畫,學習一二。」
容清棠更加意外了。
劉楚楚得了那幅大婚圖的贗品,看完卻說欽佩她?
衛時舟氣定神閒地允了劉楚楚的請求。
劉楚楚本以為林尚書或許是提前被容清棠或陛下說服了,才會在此時盲目地吹噓容清棠的畫藝。
而親眼看見那幅山水畫時,劉楚楚瞬息間便沒了平日裡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鎮定,心跳得又急又快——
這幅畫竟比她手裡那幅大婚圖畫得更好!
若單看那幅大婚圖與這幅山水畫,孰優孰劣一目了然,何來的難分伯仲?
可難道要劉楚楚相信容清棠比聲名遠揚的名家更厲害嗎?
這不可能!
林淵分明是其心不正,為了順陛下心意,才故意罔顧事實,將容清棠捧得高高的,也不怕她跌下來摔死。
劉楚楚攥緊了手裡的絲帕,緩步走回原地,說出自己的質疑:「此畫的確很好,臣女自愧不如。但臣女曾偶得了一幅青里的畫作,可以斷定,作這幅山水畫的人在丹青技藝上要優於青里。」
「這幅畫,或許不是容姑娘所作。」
容清棠一時不知該不該笑。
劉楚楚拿了贗品畫覺得欽佩,竟又對著她前幾日剛畫完的山水圖說作這畫的人要比青里更厲害些。
這分明是原主與仿畫之人,真品與贗品的區別。
衛時舟心底也划過一絲嘲諷,面上卻仍是那副淡然的模樣,道:「既然如此,那你偶得的那幅畫如今在何處?可否能拿來加以比對?」
劉楚楚心神微頓。
那畫她已經還給謝聞錦了。
而且贈大婚圖的寓意實在曖昧,絕不能示於人前。否則別說進宮為後,便是要另外議親,劉楚楚恐怕也會因此而受人指摘。
是以她只能道:「已經贈與他人了。」
聞言,衛時舟道:「那便是沒有實證,朕不能憑你一面之詞便妄加懷疑。」
劉楚楚本想找機會再把那幅大婚圖拿來比對,或除了林淵以外,重新請一位在書畫方面有所造詣的前輩來一趟,看是否能鑒出這幅山水圖的筆觸出自哪位名家。
可她腹中的所有話都被皇帝這句壓了下去。
她心中憋悶著不上不下,自有不甘。
「既然太后和林尚書都覺得容姑娘的畫更佳,那朕便……」
「皇帝!」太后再次打斷衛時舟的畫,責問道:「即便此畫出自她手又如何?難道你還當真打算因此立她為後嗎?」
她和皇帝都很清楚,畫到底如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作畫的人。
見太后忽然將話挑明,大帳中的眾人都心裡一緊,隨即更加專注而安靜地聽著。看來後位的歸屬,今晚一定會有個結果。
但中書省與門下省近來先後經手了兩道聖旨蓋章的官員們很清楚,立後的旨意其實早已定了。
劉楚楚也不自覺攥緊了手。
她早已看出來,這對天家母子對後位的人選各有偏向,若太后贏了這一局,她便能成為皇后。若陛下贏了……
不行,若連她劉楚楚都坐不上那個位置,低賤如容清棠又憑什麼?
衛時舟反問道:「若是呢?」
太后怒極,高聲道:「她身份卑賤,還曾嫁做他人婦,憑什麼做一國之母?」
衛時舟的聲音徹底冷了下來:「朕不覺得她有何不可。」
「即便今日在畫上的比試贏的不是她,朕也會立她為後。」
「那你是準備為了這個狐媚子罔顧皇室尊嚴,不遵母命嗎?!」太后隨手摔了一隻酒杯,厲聲質問道。
聞言,劉楚楚心裡微松。
太后都已把話說到了這個地步,容清棠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做皇后了。陛下不可能為了她背上這種罪名。<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