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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緊要的關頭, 衛時舟竟還不忘把她的披風帶了出來。
「別著涼。」衛時舟溫聲道。
他的語氣平常得像是兩人一同賞月的那夜, 容清棠的心不自覺地更加安定了些。
另一側的黑暗中,謝聞諶乾脆利落地擰斷了眼前擋路那人的脖子。瞥見那兩道一同隱入林中的身影, 他長眸微眯。
「嘖, 遲了一步。」
他有些不悅, 眸中划過妖異的殺意,旋即更加狠辣地清理那些礙事的人。
而在不遠處,喬裝成普通禁軍模樣的懷文正手持利劍,一面與群青默契配合著掩護陛下帶容清棠離開,一面耐心地指點綠沈在對敵時該如何更好地攻與防。
今夜分別派了人來對容清棠下手的那兩人不會想到,不僅是禁軍副統領、王府世子和新科狀元,就連當今聖上也出現在容清棠的營帳附近,親自護著她往更安全的地方去。
*
林中道路崎嶇,夜間比白日裡更加難走,衛時舟擔心身後有人追來,又唯恐容清棠會看不清路摔倒,便低聲道:「失禮了。」
話落,他隔著衣料扶住了容清棠,帶著她迅速消失在林間。
等確定兩人已遠離營地,打鬥聲徹底飄散在夜色里,衛時舟才停下腳步,稍稍拉開了些兩人之間的距離,輕聲問容清棠:「可有何處覺得不適?」
容清棠搖了搖頭,柔聲道:「我很好,您不用擔心。」
雖然衛時舟帶著她在林中穿梭的步伐很快,但容清棠披著披風,不曾受冷風侵襲,也沒有被樹枝或荊棘刮蹭到。
衛時舟這才放心了些。
「我們先在此處歇一會兒。」
察覺容清棠仍有些心神緊繃,衛時舟從袖間拿出一小包什麼東西遞到她掌心。
容清棠下意識將其握住,油紙的熟悉觸感讓她不由得怔了怔。
她失笑道:「您便如此喜歡蜜餞?」
竟連這種時刻都還不忘隨身帶著。
衛時舟借著樹枝間隙中灑下的微弱月光凝望著容清棠,長指輕輕摩挲了一個來回,意味不明道:「嗯,很喜歡。」
見他一直鎮定自若,容清棠心底的緊張感也變得微乎其微。
她拆開油紙小包,拈了一粒蜜餞海棠果,卻在即將放入自己口中時頓了頓,轉而問身旁的人:「您要先嘗嘗嗎?」
即便把兩人的身份差距放在一旁,這些蜜餞畢竟也是他帶來的,他還很喜歡,只她一人吃不太合適。
衛時舟的眸光在她纖細玉白的指尖凝了一息,微微頷了頷首,道:「但我手上可能沾了林間的灰塵與污泥。」
容清棠思及方才一直是衛時舟帶著自己在林中穿梭,他用手中的劍開路時髒了手也實屬正常。
是以她道:「我可以餵您,只是這可能有些不合禮數。」
她一直被護著,連髮絲都未曾散亂分毫,手指自然也是乾淨的。
但容清棠覺得即便衛時舟再喜歡吃蜜餞,似乎也不是此時此刻便非要吃不可,他應當會拒絕她這個未經思考的貿然提議。
可衛時舟只是輕聲道:「有勞你了。」
容清棠心裡一頓,沒來得及多想便將自己指間那粒蜜餞海棠果遞得離他近了些。
衛時舟微微傾身,俯首將那粒海棠果含進口中。
小心翼翼地,未曾觸碰到她分毫,但他心底某些陰暗髒污的念頭卻仍然不受控地開始翻湧。
還不夠近。
夜色下,容清棠未曾發覺那些深藏於他眸底的暗色,只是自然而然地重新拿了一粒蜜餞放入自己口中。
熟悉的甜蜜滋味將容清棠方才在營帳周圍嗅到的那些血腥氣都壓了下去,她的神思才終於慢慢恢復如常。
等她面色和緩了許多,衛時舟才帶著她繼續往前走去。
兩人最終在一個山洞前停下,衛時舟先一步進去,洞中不多時便亮起了暖融融的燭火。
待看清山洞中的一應布置,容清棠才知道衛時舟之前說的那句「今夜之事我已提前讓群青做過準備」是何意。
洞中不僅備了足夠的油燈與燭火,還有一張已經鋪好厚實錦被的石床,長短大小適中的木柴,就連炭盆、茶水和容清棠睡前需要服用的湯藥都有。
容清棠抬手觸碰茶壺和藥瓮,發現它們都還熱著。
「為了引蛇出洞,恐怕得委屈你今夜待在此處了。」衛時舟溫聲道。
容清棠也知道,今夜被襲擊後她從獵苑營地消失,別有用心的人應會有所反應。
是以她只是問:「那您要返回去嗎?」
衛時舟搖了搖頭,道:「群青和綠沈脫不開身,今夜我會守在山洞外。」
容清棠立時道:「您並非我的護衛,怎能……」
「無妨,」衛時舟一面點燃炭盆和火堆,一面溫聲道,「你安心歇下便是,讓你孤身一人待在此處我不放心。」
可除了讓她一人在此,也能調別的護衛過來,實在不必由他親自守在洞外。
容清棠又勸了幾回,見衛時舟堅持,她只好轉而道:「山里寒涼,您也留在山洞內吧。有火堆和炭盆,會比山洞外暖和很多。」
她在擔心他。
衛時舟心尖微癢,抬眸看向她,神色溫和地解釋道:「若有任何異動,我待在外面才能及時反應。」
「除了立國為君之道,容先生也曾教導過我武藝,我在外待一夜不會有恙。」<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