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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在猜測,帝後之間似乎感情甚篤,並不像是為了平息朝臣議論才匆匆成婚的模樣。
但也無人會忘記,當今皇后曾嫁為人婦,上月初才與安王次子和離。
聽聞安王次子接連受重傷,在鬼門關徘徊了數次,好不容易才保住了性命,卻是缺了一條腿,成了殘廢。
謝聞錦的處境越糟糕,旁人就越忍不住將他如今的處境與宮裡那位聯繫起來。
畢竟九五之尊,應很難容忍別人將自己的妻子與旁的男人牽扯在一起。
即便那已是往事,他們已經和離。
但坤寧宮中的容清棠與衛時舟並不在意外界會如何議論。
他們從仁壽宮回來後,衛時舟便帶容清棠去了坤寧宮東暖閣旁單獨辟出來的一間書房。
容清棠抬起手腕,將太后給的紅玉鐲露出來,問衛時舟:「這似乎是春日宴時,太后賜給劉楚楚的玉鐲?」
她當時看過一眼,應沒有認錯。
衛時舟點了點頭,「是,劉楚楚齊耳剪去自己的頭髮後,太后便命人去相府將這鐲子收了回來。」
「它不適合你。」衛時舟眉間輕蹙。
這鐲子雖是皇祖母的舊物,可它曾被賜給過劉楚楚,衛時舟認為它已經配不上容清棠了。
聞言,容清棠也順勢將鐲子摘下,讓柔藍將它收了起來。
太后本就不想把這鐲子給她,容清棠也不願要。
柔藍和余內侍退了下去。
衛時舟指著不遠處的幾排書架,溫聲說:「裡面有些你或許會喜歡的書籍和畫冊,若此處沒有你想看的書,可以去乾清宮後的藏書閣內找一找。」
容清棠點了點頭,她的確準備找機會去藏書閣看看。
容清棠本想去那些書架之間看一看有些什麼書冊,卻在經過長案時停下了腳步。
長案上放著上好的筆墨紙硯,容清棠能看出它們都是個中佳品,但格外吸引她的,卻是長案中間的一個小碟子。
上面盛著一些帶有顏色的粉末。
而容清棠只一眼便確定,這是她從未見過或用過的顏料。
容清棠快步走近,忍不住俯身看得仔細了些,又順勢取了小部分顏料,用一旁的硯台和適量的水加以調和後,在宣紙上試了一筆——
朦朧的藍色中帶著不容忽視的淺白,正如黎明初現時的天色與雲霧。
竟真是「東方既白」之色!
「這是……」
衛時舟輕聲說:「新婚之禮。」
「你從何處找來的?」容清棠放下筆,驚喜地問。
頓了頓,她忽然又猜測道:「是你親自製取的?」
她已知道衛時舟拜了那位調製顏料的老先生為師。
衛時舟微微頷首,「希望與你想要的顏色相近。」
容清棠的聲音里難掩歡喜,立即說:「簡直一模一樣!」
她尋了很多顏料,都難以稱得上是「東方既白」,要麼過深,要麼過淺。
但眼前這一色,無論與容清棠黎明時分親眼所見的,還是與她構想中的,都一般無二。
「我很喜歡。」容清棠認真說道。
卻想起了什麼,她面露愧色道:「你為我準備了新婚之禮,但我沒有。」
衛時舟搖了搖頭,聲音溫潤道:「你不是為我做了香囊?」
容清棠下意識往他腰間瞥去,這才注意到他今日換了玄色雲紋龍袍後還是把香囊佩在了腰間。
她還以為,大婚結束後他便不會再用那個香囊了。
容清棠心跳亂了一息,轉而問衛時舟:「你是如何制出這一色顏料來的?」
她之前問過那個老先生,但老先生說他活了幾十年,卻沒見過能完美復現這個顏色的原料。
容清棠本以為自己這輩子應是無法在自己的畫裡用上這個顏色了。
衛時舟解釋道:「北境有一處高山,獵戶意外發現了一種無人見過的藍白色礦石。但它的顏色深了幾分,所以要先將它粉碎研磨後再與珍珠粉一同調製。」
為了確認這種礦石可以製取出容清棠一直想要的顏色,衛時舟去過一次北境,還以身涉險,親自下過礦洞。
也是在發現這種藍白色礦石的高山上,衛時舟救下了那隻雪豹,它還一路跟著衛時舟回了長安。
「這種礦石多嗎?」容清棠試探著問。
衛時舟失笑道:「很多,所以顏料不必省著用。」
容清棠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垂眸盯著那一色顏料看了會兒,忽然抬起頭看向衛時舟,與他對視,問:「你為何會去學製取顏料?」
衛時舟長指發僵,沉默須臾,仍以先生做了藉口,道:「容先生曾說,你一直想找這個顏色,也一直想要那位老先生五年才制一份的那套顏料。」
容清棠曾不止一次問過他為何會待自己好,為何會為父親、為她做那麼多事,衛時舟總會提起父親對他說過的話。
容清棠的問題也會就此停下。
可不知為何,這回容清棠忍不住多問了一句:「所以是因為師恩?」
問完後她忍不住纖指輕蜷,心跳聲也越來越快,讓她莫名有些緊張。
但她卻不知自己到底在因何而緊張,也不知自己究竟想要試探些什麼。
衛時舟目光沉靜而寧和地望著容清棠。
看著她忍不住輕顫的長睫,也將她微抿的柔唇和不自覺悄悄閃躲的眼神盡收眼底。<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