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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她柔聲應下。
衛時舟稍往前了半步,在容清棠面前半蹲俯身。
看著他寬闊的肩背,容清棠心底軟成一片,慢慢靠了上去。
衛時舟穩穩地承托住她的身子,背著她緩步往山上走去。
「若是那些言官知曉我竟以皇帝為騎,讓你在我面前俯首弓背,彈劾我的摺子恐怕會像雪花一樣紛紛落到你的桌案上。」
衛時舟低低地笑了笑,說:「那我便下旨,讓他們都回家去背一背自己的夫人。」
「為何?」
「為了讓他們都知道,能背著自己的夫人行走於人世間,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前世的他沒有這個機會。
夢裡都不曾有過這般幸福的場景。
容清棠眼眶微熱,隱約帶了點悶聲:「還要去看老先生和師父他們,妝不能花,你別弄哭我。」
衛時舟腳步微頓,故意說些混帳話:「不會在這個時候弄哭你的。」
容清棠心神微滯。
不在這個時候,意思是會在別的什麼時候?
思及自己最近一次因何而哭,容清棠又羞又惱,方才的感動與傷感都散了,她忍不住握拳捶了捶衛時舟的背:「你在說什麼啊……」
衛時舟臉上的笑意更盛,卻不忘趕緊哄自己容易害羞的妻子。
兩人笑鬧了會兒之後,容清棠安靜地靠在衛時舟背上,雙手鬆環著他的脖頸,心底轉過了許多念頭。
以前兩人的關係還不算親近時,容清棠偶爾會覺得外表溫文爾雅的衛時舟像是一尊玉質的雕像,氣質溫潤隨和,卻只可遠觀。
但隨著兩人愈發親密,她發現,原來他也會有耍賴不想去上朝,只想待在她身邊的時候。
原來衛時舟也會被愛和欲填滿身體,變成只有她一人知曉的另一副模樣,一面溫柔地哄勸,一面又急又凶地索取。
他也會說一些讓人招架不住的胡話,逗得她開心時他自己好似會更愉悅。
高台上的玉雕神像因她而沾染了七情六慾,將世間最好的一切都捧來給了她,讓她如何能不沉醉其中?
眼看著兩旁的樹木越來越高大茂密,容清棠隨即又想起,他們正要去的地方,前世曾修有她的墳塋。可是如今,那裡矗立著屬於她的小樓。
前世,容清棠與身邊這個男子之間並無來往,對他更是沒有半點了解。而現在她是他的妻子,他是她能夠完全信任與託付的愛人。
她曾以一縷殘魂的模樣,在那片茂盛的紅楓樹旁邊,在自己的墓碑前,同衛時舟看過同樣的山河四季。
那時容清棠還曾疑惑過,自己並不認識衛時舟,他為何會選到那樣一個處處都合她心意與喜好的地方為她修墓立碑。
那個地方看出去的景致格外讓容清棠滿意,還讓她喜歡到,重活一世後仍想擁有這裡,想在此處修建起屬於自己的小樓。
容清棠從衛時舟手裡買下那個地方之後,在她最初的計劃里,小樓里會有同她一起長大的柔藍、群青和綠沈的房間,也會有她的師父、師娘和師兄們的。
後來容清棠才知道,衛時舟之所以能選到這樣一個讓她處處都喜歡的地方,是因為在乎,因為愛意。
容清棠一直都覺得世間情愛並非多麼難的事情,若是感覺不到,即便對方說得再天花亂墜,做出多深情不移的模樣,她都不會信。
但衛時舟給她的愛,容清棠感受到了。
那般充盈而美好,柔軟又堅實,沉甸甸的,讓容清棠捧了滿懷。
所以,容清棠的小樓里也還會有與她同住一屋的衛時舟。
這一世,她和他仍然不會錯過那片連綿山脈的四季景致。但不同的是,這一回她可以靠近他,觸碰他,擁有他,也被他擁有。
與此同時,衛時舟也想起了許多。
前世他親手為容清棠修墓立碑後,曾日復一日地守在她旁邊,一言不發地望著對面的山川。
無人知曉他有多希望能真的陪在容清棠身邊,一起吹風賞月,看那些她喜歡的山水。
可那時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選的地方她是否會覺得滿意,也不知道她會不會怪自己越過了她的師父師娘,親自處理了她的身後事。
重活一世,衛時舟得以在那個春時靜夜,在山間古寺的亭下,聽到容清棠答應同自己成婚。
即便是有著其他理由的假夫妻,他也終於有了可以在她身旁長久駐足的理由。
衛時舟還在春日宴上得到了容清棠親自準備的仲春禮——她畫下的四時山水圖。
那時衛時舟才知道,原來她前世香消玉殞後還曾同自己在一處看過同樣的四季輪轉,原來她是喜歡那個地方的。
那幅容清棠畫的四時山水圖,一直被衛時舟放在紫宸殿內最顯眼的位置。忙於政事暫時無法脫身去到她身旁時,他便會不時朝那幅畫望去一眼。
就好像看到了容清棠為他作畫時的模樣。
走到那片紅楓林外時,衛時舟停下腳步,清朗如泉的聲音在容清棠耳畔響起: 「今年春天時我沒有立場隨你一起來這裡,但以後我都陪你一起過來,好不好?」
這是他給她的承諾。
也是他找她討要的約定。
「好。」容清棠笑著應下。
容清棠總會給他最篤定的回應,衛時舟心下滿足。<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