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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王已經不知該如何勸謝聞錦, 便數次將他拒之門外, 今夜卻還是讓他找到機會跟了進來。
謝聞錦沉聲道:「那夜劉相強闖宮門, 皇帝和太上皇都不在, 為了謀權篡位, 他定不會放過清棠這個皇后。劉相可曾威脅到她的安危?」
謝聞錦將之前說過的話重複了一遍:「我很擔心清棠如今的情況, 如果可以, 我想進宮去見她一面。」
劉相攻城那日, 謝聞錦甫一得知他帶兵去了宮門便立即策馬奔去了宮城外。但他抵達之後卻被一隊來歷不明的人馬遠遠攔住, 無法靠近宮門一步,也無從得知宮裡的情況。
「劉氏身上的官服已經穿不上了, 他不再是劉相。
安王按了按眉心,語氣篤定道:「你也很清楚, 宮裡那位貴人早已不再是能由你直喚閨名的身份, 我更不會幫你做這些。」
「她是皇后,你是臣民, 即便日後再出現在同一個場合, 你也只能在她面前俯首跪拜, 沒有資格探聽她的任何私事。」
「更遑論要私下裡見她。」安王的語氣嚴厲了許多。
他沒想到,時至今日,謝聞錦竟然還沒有死心。
擁有時不知珍惜,失去後卻又一派深情。即便安王對謝聞錦視如己出,也忍不住想用「活該」這兩個字來說他。
謝聞錦梗著脖子,不願對當下的任何境況低頭。
「那晚您曾帶兵與劉氏對峙,我聽聞她也去了,」謝聞錦頓了頓,聲音有些啞,「我就是想知道,她那時……害怕嗎?」
「她本就身子不好,又為何不躲開這場亂子?」
心裡有了猜測,謝聞錦蹙著眉問:「是皇帝不在京中,卻需要她一介柔弱女流在宮裡替他穩定人心嗎?所以她才不得不去面對那些血腥殘忍的事情。」
安王忽而想起了那個兵戈聲陣陣的夜晚,也想起了那時出現在劉氏和所有將士們面前的皇后。
落落大方,端莊優雅,絲毫不見慌亂與惶恐,面對劉氏時也十分沉著冷靜,不僅沒有被他激怒,還大有勝券在握的篤定與淡然。
這樣的她的確可以穩定人心。
但安王看得出來,她並非被迫出現在那裡,那是她自己的決定。
即便皇帝和懷荊都為她準備好了萬無一失的藏身之地,但她還是來了,以一國之母的身份,承擔起了皇室的責任。
容煜的學識與德行足以擔當帝師,而她是容煜的女兒,即便是被罷官抄家之後,容煜也付出了全部的愛與精力悉心教導她。
容清棠出落成如今模樣,安王府二少夫人的身份的確配不上她。
見安王沉默不語,謝聞錦繼續沉聲道:「我不明白,為何她寧願在那座冷冰冰的宮城中擔驚受怕,也不願意再給我一個機會。」
「就因為令人稱羨的高位和權力嗎?」
「若這些在你心中仍是疑問,或許你絲毫不了解她。」安王放下手裡的軍報,直視著謝聞錦。
所以謝聞錦才會覺得容清棠只是一介弱質女流,承擔不起任何風雨的重量。
「帝後之間感情篤深,稱得上是琴瑟和鳴,她也並非是會因為權勢或身份而委屈自己做違心決定的性子。」
所以她留在皇帝身邊,做他的妻子,只是因為她願意。
「你既不知她的好,也不知她曾待你的好,執念又為何如此深重?」
謝聞錦攥了攥拳,眼底已滿是陰鬱之色。
「可她與我自幼便有婚約,本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是謝家婦,還……還已非完璧之身,我想不通,她為何還會轉投他人懷抱……」
「夠了!」安王厲聲打斷謝聞錦的話。
他竟然以為憑著這些,容清棠便該永遠留在他身邊。
聽見謝聞錦或是口不擇言或是真實想法的這些話,安王目露失望:「若早知你會負她,當年我無論如何也不會同容煜提起你們的這樁婚事。」
謝應禮自知,百年之後,他無顏去見自己的老友。
不僅僅因為他的一個兒子負了容清棠,另一個兒子又不顧倫理地覬覦她。
「我沒有負她!」謝聞錦高聲為自己辯駁,「我已經向她解釋過,當初我故意接近劉楚楚,只是為了替……替我生父報仇。」
見他仍堅持著這番說辭,安王斂著眉,話裡帶著怒意反問他:「你以為只有與旁人有了什麼糾葛才算負心之舉嗎?」
「心有打算卻欺她瞞她,娶了她卻又冷待她漠視她,這些難道不算負心?」
「的確,你們早有婚約,可她嫁給你一年,你都不曾看過她親手為你們畫下的那幅大婚圖。那畫就在你的書房裡放著,你卻重金去外面買了贗品送與劉楚楚。」
「她是畫家『青里』一事,雖不曾明說,可她也從不曾有意遮掩自己的畫作,還存了向你說清楚的心思,主動贈畫給你。但你身為她的夫君,卻連那畫究竟是否出自她之手都認不出。」
不難想到,她決定和離時該有多失望。
「再者,」安王頓了頓,信手朝窗外指了指,「她離開後,你在王府里種滿了海棠樹,日日都望著它們出神。但你竟到如今都不知曉,她名字里有『棠』之一字是因為她的母親喜歡海棠花,她自己其實更加喜歡紅楓。」
最盛的那陣怒意過去,安王意識到了什麼,不動聲色地逐漸放緩聲音:「你還想不明白她為何會離你而去,還以為你一日是她的夫君,她便永遠都無法擺脫你的姓氏嗎?」<hr>